多倫多務實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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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老書記以德報怨的故事

(2022-04-18 10:17:37) 下一個

上海又在發生一些悲劇,不少人以抗疫的名義非常暴力!

受者當然是受害者,很多施者又何嚐不是?轉頭他也可能嚐到暴力的滋味。

這自然讓人想起當年紅衛兵的悲劇,也許性質不完全一樣,烈度也要誇張/血腥很多倍。祈禱上海的悲劇早些結束,不要滑得更遠。

人世間,有暴力作惡,也有大度包容,雅量和解,讓人看到人性善良的光輝。

這裏分享一個清華老書記以德報怨的故事,讓人看到人性善良的光輝!

希望有更多的和解來溫暖我們的心靈,當然,更期望不要有那麽多的暴力悲劇重演。

羅征啟,1934年出生,清華大學建築係畢業,清華大學黨委原副書記。1985至1989年任深圳大學校長。

文革期間,羅作為清華黨委宣傳部副部長,遭受了嚴重的迫害。

當時學校分為兩派:井岡山兵團總部(因其核心的戰鬥組以林彪指揮的“28團”命名,故自稱“團派”)和井岡山四一四總部(因成立於1967年4月14日,故簡稱“四一四”)。

“團派”以蒯大富為首,因有是中央文革和毛澤東的撐腰支持,是掌權的; “四一四”是比較溫和的一派,是在野的。大部分黨員幹部和許多教師是傾向或支持“四一四”的。羅也是支持“四一四”的。

他和一幫人參與起草/修改了一篇重要的大字報 《四一四思潮必勝》。

據說毛澤東對《四一四思潮必勝》有看法。毛澤東和中央文革都不喜歡“四一四”,他們支持團派蒯大富們。

“團派”得知毛主席批評《四一四思潮必勝》後很高興,一方麵在學校組織人大張旗鼓地批判這張大字報,說《四一四思潮必勝》是反革命宣言;同時,他們的專案組開始抓人,羅征啟也在列。專案組審羅時也動用了肉刑逼供。有的下手非常狠,羅吃了不少苦頭。其中有一個學生叫孫耘的,平常並不主張打人,但有時候也得表姿態。有一次,孫耘正在審訊,孫錚擔任記錄,忽然聽到外麵有人進審訊室,孫耘馬上跳起來,左右開弓打了羅十幾巴掌,但是對羅不曾下狠手往死裏打。

時代洪流的裹挾下,很多人都有些異化,但是走多遠,也取決於每個人。

後麵羅僥幸得以逃脫到廣東。孫耘等人到羅家把羅父抓走,還抓走其他一些親朋,但是混亂中出了兩條人命。“團派”的孫耘和另一個姓王的同學隻好到北京公安局自首,承擔責任。當時人多手雜,七手八腳,到底是誰打死的,也不好確定。因為死了人,公安部門就把孫耘當首犯,送到海拉爾關押,從1968年一直到1979年。這11年間,孫耘有6年是坐牢,其餘時間是勞動改造。沒有正式判刑。 

孫耘是1962年考進清華,是當年河北省的理科狀元。在清華他本是個好學生,平時表現也不錯,但不知為何加入了“團派”。粉碎“四人幫”後,孫耘事件就成了清華一件有名的大案。而羅重回清華領導崗位。

接下來請看羅征啟的自述:

  1978年下半年的一天,有人敲我家的門,開門一看是孫錚(她就是文革中整我的那個專案組的成員,後來和孫耘結為夫妻),她一進門就說:“羅老師,你認識我嗎?”我說:“認識,你是孫錚。”她說:“我代表孫耘來向你請罪。當時我們年輕無知,傷害了你和你的家人。很對不起你和你的家人。”我問她:“孫耘在哪裏?”她說:“還關著。”“他是罪犯,這十多年時間大部分被關著。”我問:“判刑了?”“沒有,但案卷上寫的是反革命殺人犯。”她的態度很誠懇。我問她:“你找我,希望我做什麽?”她說:“我隻是希望你原諒我們。孫耘如果能出來,他一定親自來向你請罪!”我家裏擠,就把她帶到辦公室,說:“你等一下。”我寫了一封信,寫完讓她先看了一下。信是寫給海拉爾公安局的,請北京市公安局轉。因為孫耘是北京市公安局送到海拉爾的。信中說,孫錚來向我道歉,態度是誠懇的,孫耘去我家抓人,有曆史的原因,他不是指揮者,也不是直接打人至死者。我代表被害人家屬,負責任地聲明不再追究這件事了,請你們釋放孫耘。孫錚看了這封信,當場淚流滿麵。她說:“羅老師,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做。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代表孫耘感謝羅老師。”

  孫錚走後,我將這封信通過清華辦公信箱送給北京市公安局。我還把這封信給我愛人、父母、姐妹們都看了,他們都同意我的做法。一個月以後,孫錚和孫耘來到我家,孫耘說:“羅老師的信一去,海拉爾公安局就把我放了。公安局看了羅老師的信也很感動。他們說我這十年改造態度好,沒有什麽不同意見,就把我放了。”我說:“出來了就好,今後好好幹吧!”他們說:“我們兩人想考研究生,不知行不行?”我說:“我讚成!你們準備得怎麽樣?”孫耘說:“專業方麵我在監獄裏有準備,就怕政治課。”我說:“政治課好辦。”我立即讓政治教研室搞了一份研究生考試的政治課複習提綱給他們。

  他們參加了當年的高考,報考的是哈爾濱工業大學。考試結果出來以後,孫耘、孫錚又來告訴我。孫耘總分第一名,孫錚也考得不錯。但是,哈工大看他檔案裏麵有“反革命殺人犯”的記錄,不敢錄取他。他們對我說:“即使哈工大不錄取,我們也滿足了,是我們有錯。”我考慮了一下,又寫了一封信給哈工大黨委和黑龍江省招生辦,並轉黑龍江省委。大意是:孫耘考試成績好,這不奇怪,他原來就是業務尖子。文革時期,他們二十歲左右,沒有人生經驗,犯了嚴重錯誤,但是是在文革那個特殊環境下犯的錯誤。這些年有深刻反省,態度很誠懇,現在劉少奇的問題都解決了,應當是化冤解仇,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

信發出去後不久,黑龍江省委派來了兩個人找我,查詢確認這封信的事。我說:“這信是我寫。孫耘是個才子,年輕人犯錯誤,已經懲罰了十幾年了。像這樣的人,拉他一把,就成了人才;推他一把,就成了社會負擔,何必呢?”他們說,省委書記楊易辰看了信還是不敢定。送到中紀委王鶴壽那裏,王鶴壽又送到胡耀邦那裏。胡耀邦批示:“這是個好事,責成中紀委第二辦公室代中央起草一個文件,給黑龍江省委和哈工大黨委,這兩個學生可以錄取。這樣的人才應當愛惜。此事可以登報。”(當時我沒看到耀邦批示的原件,隻看到了新華社記者唐賢美手中的一份文件)

   一大群記者拿著有這個批示的文件找我,談登報的事。我當時在中央黨校學習(是“第一期中青年幹部”培訓班,同期學習的有尉健行、田紀雲等)。我認真考慮後,給耀邦回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感謝您對我的理解和支持。但您讓登報的意見,我認為不妥。當前全國打砸搶的遺留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如果這件事一登報,容易造成文革中的問題一風吹的結果,可能造成反複。如果您認為有必要,登個內參就可以了。

  信寫好後,仍請那位新華記者唐賢美帶回去呈耀邦,聽說耀邦又立即批示同意。後來新華社“大內參”登出來了。

  孫耘和孫錚被哈工大錄取後,專程來看了我。此後他們每年都到清華來看我。1983年以後我調到了深圳,他們還常常到深圳來看我。他們寫的論文也都寄給我。

2005年,孫耘夫婦帶著女兒在北京請我吃飯,共有12個人參加,有“團派”的,也有“四一四”派的,氣氛十分融洽。曆史的誤會,“我們當年都認為我們是正義的”,回想起來很多都很可笑,也很可怕。許多年過去,“相逢一笑泯恩仇”。

席間,孫耘請我和他們全家一起照相,並對他女兒說:“你要記住這位爺爺,他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沒有他,就沒有我們家,你一定要記住!”在場的人十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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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後麵南下,參與創建深圳大學,一樣用愛,用包容,關懷學生提攜後輩,廣受好評。

2022年仙逝,網上眾多人撰文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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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6)
評論
華府采菊人 回複 悄悄話 打人者肯定有錯,教唆犯有功?
現在一般都是一板子打到一派頭上, 另一派就幹淨了?
打人者若父親是當年的副部級以上, 打了也就打了, 挨了的也就挨了。
這就是說不清道不白的曆史
務實小民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zhz' 的評論 : 1.受害人是羅的弟弟。事情也是因他而起。他就是受害人家屬。2.孫本身不是動手打人致死者。也被關了十幾年。 3.孫耘是62年通過高考上的清華,改革開放後麵是考哈工大的研究生。
務實小民 回複 悄悄話 https://view.inews.qq.com/a/20220415A0227I00
羅征啟:一位不該被國人遺忘的教育改革家
海風隨意吹 回複 悄悄話 心胸寬闊、高風亮節的老書記。
樂寧 回複 悄悄話 還是第一次知道到這件事,非常感動,羅校長是高尚的人,謝謝分享!
麥克老狼 回複 悄悄話 嗯,老書記以德報怨,高風亮節。

對於那些躲在後頭,以操弄人們鬥來鬥去為樂事的,絕對不要輕輕揭過 -- 一定要好好記住他們的“恩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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