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在我們中小學教材裏給人的印象是南宋愛國詩人,一生關心“王師北定”,“金戈鐵馬”。臨終還用《示兒》作為遺囑:“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晚年老了,還想著家國的事情。“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筆者有一年去新疆旅遊,路過輪台,情不自禁就想起陸遊的這首《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寥寥四句,畫麵感極強,想起一個古稀老人在家鄉還惦念著戍守邊疆,讓人甚是感動。
當然陸放翁的形象是立體的,生活是多側麵的。
他與表妹唐婉的愛情故事也是淒婉動人,讓人唏噓感慨,也呈現出詩人的另一麵。
公元1144年,陸遊與舅父唐仲俊之女唐婉結婚,盡管兩人感情深厚,但陸母強迫陸遊休妻,原因有二:1. 婚後三年唐婉未有生育。2.陸母怕陸遊與唐沉醉於兩個人的天地中,而影響陸的學業,影響他登科取仕。在那個母命如聖旨的年代,陸遊也不得不從。臨別時,唐婉送一盆秋海棠給陸作紀念,並說這是斷腸紅。
之後陸遊娶了王氏,而唐婉嫁給宋太宗的第五世孫趙士程。
趙家跟唐家是世交,所以趙士程跟唐婉、陸遊很早的時候就認識了。趙對唐婉很愛慕,一直暗戀她,奈何唐婉自小就鍾情於表兄陸遊,所以隻能把這一份情愫埋在心裏。哪怕是唐婉嫁人了,趙士程也沒有娶妻。後來知道唐婉被休回家,士程不在乎她是陸遊休妻,也不在乎她不能生育……他頂著家族的壓力和世人的嘲諷議論,屹然立唐婉為正妻。
人家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還是皇家後裔,最重要的是還這麽癡情,簡直完美。
可奈何,唐婉內心愛的還是陸遊,這世界就是這麽無奈!
十年之後,陸回到老家,偶到紹興沈園去遊玩,誰曾想卻在這裏遇見了唐婉。
當唐婉走到陸遊身邊的那一刹間,時光與目光都凝固了,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都感覺得恍惚迷茫,不知是幻是真。好在一陣恍惚之後,已為他人之妻的唐婉終於提起沉重的腳步,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後走遠了。隻留下了陸遊在花園中怔怔發呆。
昨日情夢,今日癡怨,盡繞心頭感慨萬千。於是陸遊提筆在壁上題了千古絕唱的《釵頭鳳》 。
原詩: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譯文:紅潤酥膩的手裏,捧著盛上黃縢酒的杯子。滿城蕩漾著春天的景色,你卻早已像宮牆中的綠柳那般遙不可及。春風多麽可惡,歡情被吹得那樣稀薄。滿杯酒像是一杯憂愁的情緒,離別幾年來的生活十分蕭索。錯,錯,錯!
美麗的春景依然如舊,隻是人卻白白相思地消瘦。淚水洗盡臉上的胭脂紅,又把薄綢的手帕全都濕透。滿春的桃花凋落在寂靜空曠的池塘樓閣上。永遠相愛的誓言還在,可是錦文書信再也難以交付。莫,莫,莫!
第二年春天,唐婉再一次來到沈園,徘徊在曲徑回廊之間,忽然瞥見陸遊的題詞。
陸遊的詞節奏急促,聲情淒緊,前後兩次感歎,蕩氣回腸,淒婉動人!
我們局外人讀來都感到傷心難過,何況當事人。
唐琬反複吟誦,悲傷不已,想起往日二人詩詞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淚流滿麵心潮起伏,也依律和了一首《釵頭鳳·世情薄》,題在陸遊的詞後。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雨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短短幾十個字唐婉表達了舊情難忘而又難言的憂傷情愫。不久之後唐婉鬱鬱病逝。
之後趙士程再沒有續弦,南下赴職。十數後也病逝了,一生隻娶一人——唐婉
而陸遊也是一生鬱鬱憂憤,一半是家國,一半是唐婉。
關鍵古代文人還要把情緒寫出來,後麵幾十年又多次賦詩憶詠沈園 ,思念唐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