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從阿富汗狼狽撤退,大小媒體免不了分析原因。《大西洋》雜誌一篇文章的題目就讓我一看就搖頭:《為什麽美國在訓練外軍上這麽糟糕?》美軍一撤,友軍就萎,這種事在越南、伊拉克已經發生過了,美國人還在從技術上找原因,完全不得要領。美國人如果不反省自己的唯技術主義,將來還會栽跟頭。
其實讓美國人自豪的不隻是科技,還有製度,以及現在不便公開表達的“人種”。這三位一體的關係是這樣的:美國創立了三權分立的憲政民主製度,使美國在科技上領先,而這些印證了美國人的優秀。美國人認為自己的製度是最好的製度。納粹主義和共產主義都曾嚴重威脅美式自由民主製度,而美國戰勝了它們。冷戰結束後的三十年裏,伊斯蘭極端主義和中國的威權主義是對美國製度的最新威脅,美國要借自己唯一超強的優勢先發製人去和它們鬥。
美國之前的超級大國英國也是靠類似的三位一體。製度上的領先帶來科技上的領先,科技上的領先使它對發展中國家有質的優勢,對其它發達國家有量的優勢,這使它在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的瓜分中占得最多,也因此享受馬太效應或者猴頭效應(占有的母猴最多,傳的基因也最多)。
英美因為製度優勢和科技優勢就能比較輕鬆地製服別族,所以沒有產生從其它途徑(如集體主義、民族主義、軍國主義)獲得力量的需求,因此個人主義傾向最濃。英美派鄙視納粹主義和共產主義中以做機器的螺釘為榮,從群體中獲得力量感的個體(詳見《納粹美學和英美派的矯情》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7785/202107/12873.html )。
別的民族因為落後挨打或者被不公平對待而不得不從組織和精神中尋找力量。德國因為在一戰中戰敗而受嚴懲,民不聊生。希特勒用種族主義團結德國人,凶猛翻盤,如果沒有美國介入,幾乎要把僅剩的強敵英國和蘇聯拿下。中國人在巴黎和會的幻滅激發了1919年的五四運動,而巴黎和會的三強英法美沒有為中國主持公道,砸了西式民主的牌子,把中國人推向了蘇聯體製。今年熱播的43集連續劇《覺醒年代》是中國人必看,因為它把中國人對西方的幻滅和對組織性的需求生動地再現出來。1921年建黨的中共學著蘇共搞工運和學運,以1927年第一次國共合作失敗帶來的白色恐怖告終。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市、根據地、遊擊戰。發動群眾等一係列本土化策略壯大了中共的武裝力量。1989-1991年共產主義運動的危機本來起自中國的六四學運,但是中國挺過去了,而蘇聯和東歐卻變天了,一個根本原因就是毛澤東的實用主義把中共本土化了而鄧小平繼承了毛的實用主義,再一次通過改革拯救了中共。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集體主義,加上五四運動以來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再加上共產主義,使中國成為高度組織化的國家。
集體主義、民族主義、愛國主義和共產主義使中國人完成了脫胎換骨的轉變,原來一盤散沙的中國被中共凝聚起來。美國在國民黨敗走台灣之後討論“誰丟了中國?” 更貼切的問題應該是:“什麽是共產黨有而國民黨沒有的特質?” 誌願軍通過高組織性和理想主義彌補了武器和補給上的劣勢,在朝鮮戰爭中與美軍打平。七十年過去了,美國還是那個美國而中國已經不再是那個一窮二白的中國,變成了世界第二強國,而它的高組織性和理想主義還在,一個高組織性和理想主義並有相當科技實力的中國對抗組織性欠缺、唯技術主義的美國,美國不焦慮就怪了。
美國太順了,一招鮮就可以吃遍天。與之相比,中國太窩囊了,鴉片戰爭、甲午戰爭、八國聯軍、巴黎和會、抗日戰爭,中國人任人宰割,一點點找出組織起來反擊的辦法。沒有技術就用人力。一窮二白的中國修一個水庫,不得不搞人海戰術,靠人挖肩扛,而美國人會申請一個挖掘機專利,招股建廠來致富。在新冠抗疫上,中國人動員民眾,堅壁清野,不給病毒傳播的機會,而美國人寄希望於科學家去開發疫苗,別的人該幹啥幹啥,與病毒共存。疫苗麵世之前,中國人憐憫美國人死人太多。疫苗問世之後,美國人迫不及待地封自己為抗疫第一名,可是沒想到製度化的正方和反方意味著永遠有人以拆台為樂。春天疫苗開打帶來的揚眉吐氣的感覺因為獨立日疫情重新惡化而變為無奈。
二戰後的美國如日中天,可是幾年後美國人就不得不琢磨 “誰丟了中國?” 然後是南越、伊拉克,現在是阿富汗。《大西洋》那篇從訓練上找原因的文章讓我們知道七十多年過去了,美國人居然還在問錯誤的問題。何不食肉糜?美國人和我們完全不在一個世界裏。他們撞南牆多次了,為什麽還是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