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以為快樂是一種金碧輝煌,幸福是遠方。
現在隻希望,不要有汽車在門前突然停下,不要有電話在半夜乍響。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教父》裏這句話,以前用過,今天又提起,但感觸不同。
我還是會悄然流淚,或失聲大哭。
我成了孤兒。我爸爸從小就是孤兒,我一直知道但一直不知道似的。
“我有心理創傷。這兩天服的藥很有效,但入睡時我仍然緊張,害怕半夜又會頭痛。”昨晚上床後,黑暗中的老馬教了我一個詞:traumatisé。
無論飲食和作息,那個周五都如往常:下午三點,老馬推開家門,衝澡然後躺沙發。10分鍾後,他站起來:“頭痛。”
吞下兩顆藥片,老馬重進沙發並閉上眼睛。20分鍾後,我轉頭看他,他仍閉著眼。
“怎麽個痛法?”我摸摸老馬的腦門,不燙。
“爆炸。”老馬有些不耐煩地推開我的手。這舉動有點特別,於是我拿起手機,輸入“突然爆炸性頭痛”。
“0到10之間,你幾分痛?”迅速瀏覽幾篇網絡資料後,我開始觀察老馬。
“9。”老馬說。
“想吐嗎?”我問。
“有點。”
“我送你去醫院。”
“再等等,止痛藥好象在起作用,我隻有7、8分痛了。”
“不行,你臉色越來越白,我收拾東西,你馬上打急救電話。”我說。老馬一向紅臉膛,我媽媽最喜歡他的紅臉膛。
很快,救護車呼嘯而至。“我頭痛、脖子硬,我想吐…. ”話音剛落,老馬一陣痙攣,手中的嘔吐袋立即滿了一半,於是,救護車載著他呼嘯離開。
“我回屋叫上孩子們,然後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左邊的女鄰居跑來我家又跑回她家。她老公還沒下班,兩孩子小,不能單獨留家中。
兩分鍾後,我坐上女鄰居的車。簡單回答她的問話後,我沉默了……劇痛、頸部僵硬、噴射狀嘔吐,這是蛛網膜下腔出血的症狀,但老馬意識清楚、說話正常。“無論哪種後果,我會用盡所有去減輕他的痛苦。”當我踏入急救大廳時,我有擔心但沒有害怕。
很幸運,老馬出血量不多且很快自行止住,雖然一月內仍會頭痛,但無危險。
魁省有一道菜:將一種盒裝湯料倒入鍋中煮沸,然後細鐵簽穿上薄薄的牛肉片,燙一片吃一片。
這道菜的學名是“中國火鍋“。第一次吃它時,我是壓著火氣吃的:這樣騙人,有意思嗎?!
今天午飯是中國火鍋,隻是薄牛肉片改成厚牛肉片,細鐵簽改成筷子,還加了兩樣蔬菜。
飯後收拾完畢,我抓起雪鏟,先鏟車道上的雪(昨天車道上的雪,不知道誰家幫我鏟了),然後鏟後院露台上的雪、後院水泥道上的雪,最後把雪棚下那段車道掃得一塵不染(絕不可能的),我不認為我有強迫症,我隻是對整潔有著難掩的熱情和渴望。
“我不願意別人幫我鏟雪!”帶著一張紅撲撲的臉,我快快樂樂地進了家門。
“我幫過鄰居很多,他們應該很樂意有機會幫我們。”老馬替鄰居解釋道。
“我知道,但我不自在。”
“我們得學會接受,這也是一門功課。”老馬溫和地笑笑,他現在又是一張媽媽最愛的紅臉膛了。“世界要征服每個人,然而有些人卻在被征服的地方變得堅強。”我認為,這是對traumatisé一詞的最終解釋。
2022年12月18日。結局好,一切便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