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北克最短的樓梯,應該是這對雙生子:Quai-du-Roi和Cul-de-Sac,它倆匕首般,將一排高大的房屋從中割出兩條通道,把房屋前後的尚普蘭大道和小尚普蘭街連通起來。
關於這兩座樓梯的資料,我隻找到草草一筆,19世紀末重建,我對它倆的感受,最先也是草草兩字:短(36級台階)、暗(高牆之下)。但是有一天,短小陰暗的樓梯上方突然鮮花綻放,我這才注意到,那懸掛著簇簇鮮花的黑色鐵製拱門,原來是黑暗飛行中的光明之翅。
昨天早飯後,我忙著做室內衛生,老馬忙著出門鏟雪,下午我們要返回老馬任教的城市。我們這裏,開春的鏟雪和冬季的鏟雪不同。在冬季,我們把車道的雪往兩邊草地鏟----以便汽車進出,而開春,我們把草地的雪往車道鏟----以便草地的冰雪盡快消融。往年兩季的鏟雪都是我負責,我們這一排的房屋,開春時,我家的草地總是率先返青。
“你倆怎麽認識的?”老馬的同事,對麵的鄰居,都問過這話。我知道他們想討我這樣的中國老婆,我同樣知道,他們想討我這樣的,不是因為我的樣子漂亮,而是我掄鐵鏟的樣子漂亮。
前年,老馬的弟弟Martin想在他家後院澆一塊水泥地,問老馬能不能過去幫他。老馬二話沒說就坐上車,作為其忠實伴侶,我二話沒說也坐上車。三天後,Martin掏出一卷錢,然後一分為二。我知道,一半是老馬的,一半是我的。我同樣知道,這錢不是因為我掄鐵鏟的樣子漂亮,而是我幹活的樣子象男人。
我應該天生就熱愛勞動,小時候我種過玉米、青椒、黃瓜和絲瓜。我不記得菜地是誰幫我開墾的,但我記得……媽媽拎著一大桶肥料,小小的我在一點一點給玉米施肥;當絲瓜和黃瓜熟了,媽媽對小小的我說,給鄰居送點去……回憶是奇妙的,它讓我們變成銀幕前的觀眾,讓我們在反複觀看中,發現不曾留意的、試圖回避的……它讓我們歡笑、哭泣,然後陷入沉思。
“不是我的錯,下午的會議我要參加!”今天早飯後,老馬放下碗就嚷嚷。最近他毛病複發,係裏一開會就提意見,弄得他發言時,別人緊張,別人發言時,別人更緊張。
“你從來沒錯過,去!”我大聲喊道。作為老馬忠實的伴侶,除了騙他,我能做啥呢。
“這個這個……我也有錯的時候。”老馬的聲音低了。
“絕-對-不-可-能,我從來沒見你錯過!”我大聲吼道。作為老馬忠實的伴侶,除了騙他,我能騙誰呢。
2022年4月22日。每天,我會在時間裏沉睡一會兒,因為夢可以讓一切回到死亡之前。每天,老馬會摟住我並輕揉我的後背,他知道,我一直有著,黑暗飛行中的光明之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