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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必須去政治化—阮耀鍾教授對“錢學森之問”的回答

(2022-04-30 18:28:02) 下一個

【科大瞬間】特刊

教育必須去政治化——

中科大阮耀鍾教授對“錢學森之問”的回答

第164 期

【編者按】 

“為什麽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不出傑出人才? ”這是著名的“錢學森之問”。這也是許多中國人以及海外華人共同關心的問題。中國科大博士生導師、原材料科學與工程係副主任以及《方LZ文集》的主編阮耀鍾教授通過自己幾十年對教育的思考,給出了他的回答。”

 

去年4月,我度過了80歲生日。如今,我已是名符其實的“80後”。回首往事,最令我魂牽夢縈的是校園的生活──從小學讀到大學畢業,接著又留校教書直至退休,退休後依然住在校園裏!這一輩子,我與學校結下了不解之緣,也一輩子經曆了新中國的“教育改革”。因此,我很想在有生之年談談自己對教育的幾點拙見。

一輩子的教育改革

往事曆曆,我對這輩子經曆的“教育改革”依然記憶猶新。1952年,全國高校實行院係調整,全盤學習蘇聯,理工分家,文理分家,拉開了新中國成立後教育改革的序幕。
讀初中時,我學的是英語,髙中和大學改學俄語。念高中時,學的是蘇聯的米丘林學說,把摩爾根的基因遺傳學說斥為資產階級的、反動的,批判摩爾根的基因遺傳學說。現在,事實證明,摩爾根的基因遺傳學說是對的。 

1958年我上大學時,在各行各業搞大躍進的同時、又提出了搞“教育大革命”,明確提出了“教育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要求培養黨的馴服工具,倡導人們做一顆“永不生鏽的螺絲釘”。  

1966年開始文化大革命,全國停課鬧革命,砸爛了“舊教育”,結束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統治我們學校的現象”。從1966年至1971年,大學6年不招生。1972年春開始招收“工農兵學員”。這些新生很多隻有初中文化程度,有的實際水平隻有小學程度,畢業的學生怎麽能叫大學生?文化大革命實際是革文化的命,毀了教育,毀了一代人。 

教育的目的是提高民族的文化素質,培養人才。 

1977年恢複高考,又一次開啟了教育大改革。隨後,又有1985年的教育體製改革,2000年前後的高校合並、教育產業化…… 

折騰了半個世紀,直至2007年10月24日,時年91歲的申泮文資深院士仍然在質疑:“教育改革 路在何方”?[1]時至今日,教育的出路,依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1964年毛譯東提出了培養千百萬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隨即有人寫出了少兒歌曲: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但是,曆史和現實都與它南轅北轍:新中國成立伊始,那些由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培養出來的錢學森們,毅然衝破重重阻力,紛紛回歸,報效祖國;而如今,我們共產黨自己培養的“共產主義接班人”,包括許多高幹子女,特別是第一代中央領導幹部的子女,本應是天然的共產主義接班人,卻紛紛移民定居美歐日澳等發達國家,去接資本主義的班;更有一批官二代,公司在海外上市,坐擁海外上億豪華房產和股票,已經變成了資本家;而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鄧小平,這些無產階級革命家都不是無產階級出身,也都不是無產階級培養的,而是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培養的。曆史和現實都已經證明,什麽培養這樣那樣接班人,這種提法本身就不科學。我認為,教育工作,無論理工科類還是人文科類,就像科學研究探索真理一樣,向學生傳授人類共同的科學知識。知識本身並沒有什麽階級性,沒必要給教育強加什麽政治使命。

阮老師與物理係張永德教授(右)合影

第一、科大的教授治校比其它學校做得好

科大校友:胡森(右1),阮老師(左一)

當年,給我們上課的嚴濟慈、華羅庚、錢學森等等都是中科院赫赫有名的大教授。在當年的反右傾、拔黑旗插紅旗政治氛圍下,校領導相當開明,公開在會議上講,我們是為你們服務的。從課程設置到教學安排,全聽教授的,一切由教授說了算。 

在此,我舉一個例子來說明。據58級校友黃吉虎回憶,錢學森給科大58級近代力學係講《火箭技術概論》,期末考試從上午8點30分開始,是開卷考試,可以帶講義和課堂筆記,甚至是做過的作業。考試一共有兩道題目,第一道是概念題,占30分,這道題還比較好做,第二道題非常棘手,占70分。考到中午,竟然沒有一個人交卷。錢先生一直在考場陪著同學們。快到吃午飯時間了,錢先生說,先去吃飯吧,吃完午飯回來再考。說實話,午飯誰也吃不香,腦子裏一直在想著這道難題。當年的考風真好,在飯廳和來回的路上,各人思考各人的,沒有互相討論。大家都認為,作弊是十分醜惡的事情,理應自覺遵守考試紀律。大約下午三點多鍾,陸續有四位同學暈倒,被監考的助教抬了出去。其餘同學仍然繼續苦戰,一直到傍晚,隻好交卷了。考試成績出來後,卷麵竟有95%的同學不及格。當時,誰敢責問錢學森,你的書是怎麽教的?誰敢責問錢學森,你的題目是怎麽出的?等黃吉虎他們快畢業時,錢學森說,你們的數理基礎不行,得延長半年畢業。二話沒說,大家都延長半年畢業,教授說了算。從這個例子,我想足以說明科大的“教授治校”比其它學校做得好。

第二,科大的民主辦學做得好。
建校伊始,科大給學生講課的全是科學院各研究所的專家,當時的口號是“全院辦校,所係結合”。1970年,科大從北京下遷合肥,給我們上課的專家都沒來合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們這些猴子就稱“大王”了,誰願研究什麽課題,就研究什麽課題,絕無人幹涉。
1980年,我在美國碰到一位北大副教授,她跟我說,她想做什麽課題,必須經她老師同意。老師要她做什麽課題,她不得不做。她的老師三十年代有過成就,可如今已跟不上科研的發展,落伍了,她很痛苦。科大就不存在這個問題,那時我還隻是個講師,選什麽研究課題全由自己作主。並且科大下遷後,不少新的校係領導都是我們的同學,相互直呼其名,誰也不敢擺領導的架子,所以整個科大民主氣氛特濃。後來等我們這些“猴子”當了教授,我們嚐到過學術自由的甜頭,科大學術自由的風氣自然也一代一代往下傳。


第三、科大有比較寬容政治氛圍的傳統。

科大的政治氛圍相對的比其它學校寬容。科大首任黨委書記鬱文收羅了不少“右派”和其它單位認為“政治上有問題”的年輕人,充實了科大的教學隊伍。有人說,鬱文發了筆“洋財”。而科大第二任黨委書記劉達又積極地保護了這筆“洋財”。正因為科大的寬容,踐行了蔡元培先生提倡的“兼容並包”, 科大才有了今日之發展。 

在文革中的1972年,被打倒的劉達書記解放恢複工作。他沒有整打倒他的造反派,而是發展入黨,一起工作。我在科大一輩子沒挨過整,一輩子沒整過人,就得益於科大的寬容。在此,我再講個自己的親身經曆。前幾年,我與國內外三十多位朋友匯編《方LZ文集》,我和福州的林祥榕二人是主編。一天,我接到老幹部處打來的電話,說是接省裏的通知,要我們暫停編書。我到老幹部處找到這位給我打電話的老同誌,申述理由。這位老同誌最後答應我們可以繼續編。近年來,領導請我“喝茶”時,我就多次講過,我一輩子都感謝這位老同誌的寬容! 

就在老幹部處給我打電話的同一天,福州市的相關領導也登門找林祥榕。第二天,這些領導再次找林祥榕,要他“老實交待”。林祥榕說;“我都八十歲了,還有什麽可交待的?我就認為方勵之了不起!”──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科大的寬容顯而易見。

科大第一任黨委書記鬱文(圖片來自網絡)

中國科大第二任黨委書記劉達(圖片來自網絡)

第四,科大得益於三不管

科大下遷合肥後條件非常困難,為什麽能第二次崛起?這是非常值得探討的問題。辛厚文作為八十年代科大的副校長,我認為,他給出了非常有啟發性的回答。科大是鬆綁最多的一個學校。第一,我們歸科學院管,所以教育部不管我們;第二,科學院有一百多個所級機構,隻顧得上給我們一些科研補貼,教育問題根本不管;第三,安徽省對我們彬彬有禮,除了黨的事務,其他事也不管。所以我們是“三不管”,想做什麽就都能做。科大下遷合肥後,是行政幹預最少的高校,可以說,這是科大下遷合肥後,能第二次崛起最重要的原因。

第五,科大老師不按教學大綱講課。

我在科大教普通物理中的“熱學”,我從來沒有看過教育部規定的教育大綱。據我所知,科大老師都不按課本和教育大綱講課。我清楚知道,“熱學”課的重點和難點在哪裏,最難講的是焓與熵,學生最難理解的也是焓與熵。學了“熱學”之後,學生常開玩笑說,學了焓是“含含糊糊”,學了熵是“傷腦筋”。所以,如何講清楚焓與熵,是講好熱學課的關鍵。難道講熱學課的教授還需要教育大綱來指點嗎?

科大前副校長龔昇說,科大數學係實際上是沒有教學計劃和教學大綱。科大好就好在沒有。沒有教學大綱的好處是什麽呢?就是你講你的我講我的,真正可以把專家的長處發揮出來。現在大學可悲的地方就是有教學大綱。我按照教學大綱來講,你也按照這個教學大綱來講,講到後來就沒有特色了,就等於做的東西都一樣了。沒有大綱的結果就是使得科大數學係的老師教數學是真正執行“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方針,這方麵北大、清華等那些老學校是絕對不能比的。整個科大的其他係也類似,這就是科大的長處與特點,後來成為科大的一個傳統。

其實,這五條絕不是科大的創造。蔡元培先生早就提出過現代大學的三項基本原則:“第一,大學應當是獨立的和自主的;第二,大學應當具有思想自you和學術自you;第三,大學學術與思想自you需要相應的自you的社會政治環境。”因此,科大隻是根據這三項基本原則,按教育規律辦教育而已。

中美教育的差距
退休後,我一直考慮的另一個問題是,美國原是殖民地,建國才二百多年,就成了世界頭號強國,這是為什麽?我想,這必定與美國的教育有關。緊接著的問題是:中美教育的差距何在?在此,我談三點淺見。
第一,美國的教育理念就是教導學生獨立思考。

網上有文說,美國第三任總統傑斐遜親自為美國小學撰寫的誓詞是:“我保證使用我的批評才能,我保證發展我的獨立思想,我保證接受教育,從而使自己能夠自作判斷。” [4] 我的初稿曾送一位朋友審閱。他指出,上麵這段話並非傑斐遜所講,而是美國天體物理學家卡爾•薩根(CarlSagan)於1992年7月4日,在傑斐遜故居芒特切羅的獨立日慶祝會和入籍儀式上的講話。薩根說:“……所以,在我看來,作為一個公民的一部分責任就是不要因為恐懼而隨大流,而應該保持質疑。你們幾分鍾之後就要進行公民宣誓了,而我希望你們的誓言裏應該包含類似下列的內容:‘我承諾我將質疑我的領導們所告訴我的一切。’這倒真是傑斐遜的思想。‘我承諾使用我的批判能力。我承諾去發展我的思想獨立性。我承諾加強自己的教育,這樣我就可以做出獨立的判斷。’而如果這些話不是你們誓言的一部分,你們還是可以做出這些承諾的。在我看來,這些承諾將是你們給你們的國家(美國)的禮物。” 這段話雖然不是傑斐遜說的,而是卡爾•薩根說的;不是小學生誓詞,而是公民誓詞中可以新加的內容。但兩者的本質是一致,都是倡導美國公民應該做到獨立思考。

阮老師與加州州立大學普莫娜分校王作躍教授(左)

美國教育強調懷疑精神。耶魯大學校長萊文在回答“大學生最重要的任務”時說:“首先,對學生來說,就是要對任何事情都提出質疑。第二點是學習,雖然你應該先提問題,但你需要學習、讀書,以得到更多的信息來回答這些問題。最後是獨立思考得出自己的結論,學會如何獨立思考。”[5]科學的本質是懷疑,正是這種懷疑精神培養了創新精神,促進了美國的科學發展和社會進步。
而我們的教育則要求學生聽話,聽父母的話,聽老師的話,聽毛主席的話,聽黨的話,要堅持這個,堅持那個,這不許懷疑,那不許妄議,導致人們思想禁錮,扼製創新精神,影響了科學發展和社會進步。
第二,美國的教育是前鬆後緊。

美國父母送孩子上小學時,說的是“好好玩!”,而不是“好好學習!”據我所知,美國是從高中開始抓緊的,到了大學,尤其是名牌大學,幾乎是“玩命”。美國大學是寬進嚴出,美國大學4年,對美國學生而言是最勤奮的4年,積蓄人生能量的黃金4年。
然而,我們的教育有個口號,“不要輸在起跑線上”。從小學甚至幼兒園開始就抓得很緊,這種補習課,那種培訓班,幾乎使人眼花繚亂,小學生就忙得不得了。我們的教育是前緊後鬆,高考前很用功,很努力,考上大學後就放鬆了。而中國的大學又是嚴進寬出,學生幾乎個個都能畢業。中國大學生是放鬆的4年,很不利於人才的培養。
第三、美國和西方的教育是獨立的,行政權力不能幹預。
美國和西方的教育是獨立的,行政權力不能幹預。英國有個著名的故事:牛津大學是英國政府辦的,政府出了很多錢。幾百年的老校了,它有個傳統,招生不隻看考試成績,還有個三人教授考核小組的麵試,考察學生的綜合素質。大概10多年前,英國北部某郡的一個女孩子考了滿分,那個郡的人就認為滿分了肯定能上牛津。教授考核小組考察後覺得她素質不行,沒有要。這個郡的議員就要求議會幹預,因為這偏遠地區好不容易有一個。英國教育大臣也跟牛津說情,副首相也去,布萊爾也去。但牛津說這是幾百年的傳統,學校無權更改考核小組的結論。布萊爾非常失望,有一次和別人談到牛津,就說牛津太古板了,不與時俱進。牛津的學生、老師對布萊爾非常不滿意,就取消了授予布萊爾的名譽博士。這件事鬧得不亦樂乎,最後牛津還是沒有收這個學生。英國政府和布萊爾確實幹預了,但絕對沒有說,“錢都是我們政府給的,你不能不聽話,何況還有政治因素。”牛津大學也就敢這麽硬,就算是首相也不給麵子。政府全力支持教育,就要放手讓學校按規律去辦到最好。難怪牛津大學現在還是世界一流。[6]

美國的大學校長和係主任都是學校自主,在全國甚至全世界聘任的。哈佛大學第 27任校長拉裏•薩默斯,是從400人的候選人中、經過9個月的逐層選拔,真可謂“精挑細選”產生的。[7] 哈佛大學第 28任校長德魯·福斯特搜尋工作曆時一年,是何等慎重!我們的大學校長都是任命的,豈能與此相比。[8]
行政權力對教育的幹預筆者是深有體會,幾十年教育改革瞎折騰就是行政權力幹預的結果,科大下遷完全是行政權力幹預的惡果。

對當前中國教育的擔憂

改革開放後,我們的教育有很大發展,我很高興。但是我覺得當今的教育仍有不少問題,令人擔憂。尤其是,如下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 

第一、教育為什麽要搞產業化?

這一點對教育是最重要的,比前麵兩點更重要。英國有個著名的故事。牛津大學是英國政府辦的,政府出了很多錢。幾百年的老校了,它有個傳統,招生不僅隻看考試成績,還有個由三人教授組成的“考核小組”的麵試,考察學生的綜合素質。大約十多年前,英國北部某郡的一個女孩子考了滿分,那個郡的人以為滿分了肯定能上牛津。教授考核小組考察後覺得她素質不行,沒有錄取她。這個郡的議員就要求議會幹預,因為這偏遠地區好不容易有一個考滿分的。英國教育大臣也向牛津說情,副首相也去,時任首相布萊爾也去了。但牛津說,這是幾百年的傳統,學校無權更改考核小組的結論。布萊爾非常失望,有一次同別人談到牛津,就說牛津太古板了,不與時俱進。而牛津的學生、老師對布萊爾也非常不滿意,就取消了授予布萊爾的名譽博士。這件事鬧得不亦樂乎,最後,牛津仍然沒有錄取這個學生。英國政府和布萊爾確實幹預了,但他們絕對不會說“錢都是我們政府給的,你不能不聽話,何況其中還有政治因素。”而牛津大學也就敢這麽硬,就算是首相也不給麵子,因為他們認識到,政府全力支持教育,就要放手讓學校按客觀規律去辦到最好,行政權力不得幹預。難怪牛津大學至今仍是世界一流的大學。[6]

同時,美國的大學校長和係主任都是學校自主在全國乃至全世界聘任的。哈佛大學第27任校長拉裏•薩默斯,是從400名候選人中,經過9個月的逐層選拔產生的,真可謂“精挑細選”。[7]

搜尋哈佛大學第28任校長德魯•福斯特的工作,曆時一年,是何等慎重![8]而我們的大學校長都是行政任命的,豈能與此相比?

行政權力對教育的幹預,筆者是深有體會:幾十年教育改革中的許多瞎折騰都是行政權力幹預的結果;科大下遷完全是行政權力幹預的惡果……。

對當前中國教育的擔憂

改革開放後,我們的教育有很大發展,我很高興。但是我覺得當今的教育仍有不少問題,令人擔憂。尤其是,如下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

第一、教育為何搞產業化 ?

我念書的時候,小學、中學的學費都很便宜,上大學不要學費。現在,我的外孫女上一個好一點的幼兒園,一年要兩萬多元。須知,2017年底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也不過是25974元,月均才2000元多一點點。[9] 因此,多少民眾驚歎“念不起書”!我認為,這是教育產業化造成的。

科大校友潘榮華對我說,佐治亞州有一個Hope Scholarship Program,高中畢業B以上,上本州公立學校,就免學費。科大校友陳祥旭對我說,考上了頂級私立大學(比如斯坦福大學),而家庭年收入$12萬以下的(具體數字也許有出入),就不用支付學費。科大校友張宏標說得更清楚:“斯坦福大學家庭年收入$12萬5千元以下,免學費;$6萬5千元以下,全免(學費,吃住,學雜費)”。我還從未聽說過國內哪所名牌大學,因家庭經濟困難可以學費、吃住、學雜費全免的! 

撫養和教育兒童是父母和社會必須承擔的責任。教育的初衷是讓每個人通過學習知識了解世界,了解社會,成為最好的自己,實現自我價值。基礎教育,就是人們在成長中為了獲取更多學問而在先期要掌握的知識。就如同蓋房子先要打地基,要想學好一門語言就要先認字一樣。基礎教育是造就人才和提高國民素質的奠基工程。教育產業化對基礎教育產生明顯的弊端。據說如今個別中、小學教師為了開辦家教而在課堂上對學生有所保留,以便學生參加他們的有償培訓。一些課外輔導書、輔導班的髙昂價格使不少家長苦不堪言,但是,由於怕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硬是承受了難以承受的巨大經濟壓力。教師的職責本是教書育人,老師要為人師表,怎麽能搞“教育產業化”,要教師去“創收”,使教師淪為利欲熏心的商人呢? 

對於高等學府,教育產業化一經實行,擴招成了這一產業盈利的一大措施,各高校生源大量增加使得原本的精英教育變成了大眾教育,使得教育質量大幅下降。教育對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發展和振興非常重要。日本明治維新以後,就重視教育。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日本作為戰敗國處境非常困難,但日本政府咬著牙抓教育,才有今日之發展。 

對於教育的投資,短期內雖然不會有太多的收益,但是卻是整個國家的支柱。教育改變命運,不僅對於個人如此,對國家也是一樣。再窮也不能窮教育,所以世界上每個國家的教育投入都很大,尤其是發達國家。  

教育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全民的素質,豈能作為賺錢的手段?它違背了教育道德!筆者希望盡快淨化教育領域,給教育工作者一個良好的環境傳授知識,同時給學生一個純淨的知識殿堂。

第二、現今城鄉教育差別為何這麽大?

我來自農村,1952年小學畢業時,允許報考紹興一中。而如今,盡管依然聲稱“人人生而平等”,為何農村孩子就不能上城裏的學校?甚至,連生活在城裏的農民工的孩子,也不能上城裏的學校?這是為什麽?我百思不得其解。哪位能給我一個信服的解釋?我初中是在農村念的,是鄉下的中學──學勉中學,還不是縣城的中學。那時,學勉中學的師資力量不亞於縣城的中學──諸暨中學。如今,我老家諸暨縣已改為市,諸暨中學是市重點中學,無論是師資力量還是教學設施,學勉中學遠遠無法與諸暨中學相比!難道農村就應該比城市低一等?農村人應該比城裏人低一等?本來,我們共產黨人的奮鬥目標是消滅三大差別,為何我們的做法卻反其道而行之,擴大城鄉差別呢?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哪位能給我一個解釋?
1955年我初中畢業時,我老家諸暨屬於金華專區,雖然我父親在紹興工作,但我不能考紹興一中了,隻能考金華專區內的高中。於是,我考取了金華地區最好的高中──金華一中。那時,金華一中的學號是按升學考試的成績排列的,與我同班的同學中也有諸暨中學畢業的,而我的學號比他們居前很多。這也說明,鄉下學勉中學的教育質量並不亞於縣城的諸暨中學。

我初中畢業時,很多農村同學去杭州製氧機廠工作,沒有一個人說他們是農民工,他們的子女都成了城市戶口。1958年我高中畢業,大學招生在分線麵前人人平等,不像現在,考名牌大學,安徽的錄取分數線比北京要高很多。憑什麽北京的錄取分數線可以低很多?理由何在?我們是進步,還是退步?哪位能給我一個解釋?“做事要有雄心,做人要有良心”,這是我的座右銘。退休後,雄心己無,但良心未泯,想到這些,我的良心很不安!

1958年我高中畢業,是免試保送上科大的。當年,高考招生在分數麵前人人平等。而如今,高考錄取分數線地區差別很大。例如,今年安徽高考本科(第一批)錄取分數線:文科為550分,理科為496分。而北京文科為480分,理科為423分。憑什麽北京的錄取分數線比安徽低70多分?理由何在?教育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哪位能給我一個解釋?我真想不通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相信,追求自由、平等、公平也應該是共產黨人的初心吧!我是一名有五十多年黨齡的老黨員,“做事要有雄心,做人要有良心”是我的座右銘。退休後,雄心己無,但良心未泯。每當想到這些問題,我的良心很不安!當我從網上看到,有的山區孩子,還要攀崖上學(見下照片),我心裏很不是滋味,甚至可以說,我的心在滴血,解放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有如此苦的孩子?!

山區孩子還要攀崖上學(圖片來自網絡)

十八大之後,我們科大來了幾百外國留學生。我的左右鄰居住的都是外國留學生。我一家人住一套,他們一個人住一套。我的房子是自己花錢簡單裝修了一下,家具全是舊的,一件新家具都沒買。僅是裝修,包括購買家用電器,我總共花了十幾萬,是我這輩子花的最大一筆錢。而外國留學生住的房子一律是學校花錢裝修的,家具、家用電器配備齊全,都是新的。科大哪來的錢?全是老百姓的錢,納稅人的錢!2018年3月,新華網的一篇文章,很自豪地宣布:中國成為亞洲最大留學目的國。我國教育部發布的2018年教育預算清單[9]中得知,2018年來華留學生的預算總數高達33億2千萬元,來華留學生資助標準,一個普通的本科生,資助高達6萬7千元,博士接近10萬元![9] 東南大學資助一帶一路每位留學生 20 萬[10].
為什麽我們不能把納稅人的錢花在我們自己的孩子身上?而花在外國留學生身上,我很不理解,誰能給我一個解釋?

第三、青少年為什麽要搞政治?

眾所周知,搞政治是成年人的事,應保護青少年免於受到政治意識形態的幹擾。

在世界曆史中,首創在青年人當中搞黨派政治團體的人是德國的希特勒,他搞法西斯青年團組織,讓青年人給他的反動政治當炮灰。

張伯苓是位老教育家,張伯苓本人是基督徒,也是國民黨員,但他在學生中既不宣傳基督教,也不宣傳國民黨教義,而是保護師生不受任何政治幹擾,讓學生安心為祖國複興複強而學習。

梅貽琦教授也是一位老教育家,他也不主張在大學教育中推行黨派政治教育,西南聯大沒有政治課。西南聯大的高等教育是最成功的,傑出人才輩出。

再看一看毛澤東的“初心”。1941年1月31日,毛澤東給他在蘇聯學習的兩個兒子岸英、岸青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惟有一事向你們建議,趁著年紀尚輕,多向自然科學學習,少談些政治。政治是要談的,但目前以潛心學習自然科學為宜、社會科學為輔。總之注意科學,隻有科學是真學問,將來用處無窮……” [11]

582同學合照:左起阮老師、韓誌全、黃綺、麥汝奇、王桂芹、曹毓娟、左愛珍

最近,聽說有的大學在學生中招“信息員”,據說還有報酬,連續當三年信息員,可以免試保研。“信息員”的主要職責是收集老師的“錯話”,向上匯報。清華大學許章潤教授的下崗就部分緣於“信息員”的舉報。憲法第三十五條明文規定公民有言論自由,當然包括說錯話的自由。誰能保證不說錯話?我奉勸同學們千萬別去當“信息員”,別做這種缺德事。近日,筆者看到在小學生中也舉辦了“小小情報員”活動(見下照片),令人難以置信,難怪有網民驚呼:培養“猶大”從娃娃抓起?!這成什麽教育?!

西安高新第一小學“小小情報員” (圖片來自網絡)

我國的經濟建設事業,在加入WTO之後,走上了全球化的道路,接受了國際上經濟發展的遊戲規則,國家的經濟實力取得了迅猛的發展,成就舉世矚目。試問,我國的教育改革,要不要走全球化的道路,借鑒國際上教育發展的先進經驗?美國隻花一百多年就從殖民地發展成世界頭號強國,而我們教育改革進行了近七十年,為何還存在申泮文的質疑和錢學森之問,還不知路在何方?究竟原因何在?筆者認為,我們以往的教育改革是在行政權力的指揮下,以意識形態為目標進行的。不是學校自主按教育規律,以提高國民素質、培養人才為目標進行的。這是問題症結之所在。因有些敏感,本文就不展開論述了。

不忍不問 不敢多答

以上是我的書生之見,謬誤之處實屬難免,今冒大不韙,大膽進言。不少人是臨死前才講真話,我不想。對著名的“錢學森之問”,錢學森本人肯定知道問題的答案,他隻是不願捅破這層窗戶紙。我遠遠沒有錢先生聰明,總是笨頭笨腦,直來直去。今天,我也隻是回答了“錢學森之問”的一小部分,估計還及格不了。不是我不想全麵回答,主要是不敢繼續回答。因為,我深知,寫本文有風險。但是,出於中國人的良心、知識分子的良知,我不能不寫。有的人讀了本文可能不高興,但懇請你們理解,為祖國唱讚歌固然是愛國,指出存在的問題,同樣也是愛國,而且是更難能可貴的愛國。筆者已是“80後”老翁,寫此文毫無私心,完全是出於憂國憂民。但是,好心未必有好報。前兩年,因為寫了一篇博文《由妄議中央大政方針想到的》,我不僅被多次“喝茶”,並且把我的所有博客全封了。我生怕再答下去,又把我的微信給封了。

其實,對教育應思考的問題還很多。比如,是否必須堅持黨的領導?可不可以去行政化?大學要不要辦企業?大學如何評估?是用論文數,或是人均論文數,還是論文的引用率?由誰來評估,是官員還是專家?大學校長是不是必須是院士?院士可不可以像美國那樣,僅是個榮譽?院士是否可以有退休年齡?是否有必要單獨辦個科學院?等等等等。筆者思考很多,但自知人微言輕,還不如不說,或者,留待適當時候說。毛澤東說,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所以,應該讓人說話,讓人講真話,暢所欲言、集思廣益方能促進社會進步!最後,在本文定稿前,承蒙數位朋友和校友提出修訂意見,誠表謝意!

毛澤東說,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所以,應該讓人說話,讓人說真話,暢所欲言、集思廣益方能促進社會進步!

最後,在本文定稿前,承蒙數位朋友和校友提出修訂意見,誠表謝意!

阮教授與她的博客粉絲

2015年阮老師與夫人在科大櫻花大道

作者後記

2019年科大有幾個學生要來采訪我,讓我談談教育,並且還要攝像錄音。我確實對我們的教育有不少思考,不想把我的想法,隨我一起進火葬場化成灰。於是,我答應采訪了。但是我的普通話不行,雖然我的文筆也不行,比普通話要好多了,於是,我才寫了此文。

但此文發表後沒幾天,2019年7月17日此文被封殺。科大物理學院有個微信群,因為轉載此文被封。

2021年初,網上又在傳我的這篇文章,但用的照片卻不是我的照片,而是我大學同學曹烈兆的遺像。很多朋友拿這篇文章來問我,這照片是怎麽回亊。但後來網上這篇文章也被封了。2021年6月初,網上又在傳我的這篇文章,但用的照片是方LZ的照片。最近幾天這篇網上文章也無法瀏覽了。為此,我又一次修改了這篇一再被封的文章。為了讓讀者認識我的真相,加了一幅十多年前一位業餘攝影愛好者幫我拍的照片(圖1)。 

但是,最近網上又在傳我的這篇文章,但用的照片卻不是我的照片,而是我一個大學同學曹烈兆的遺像。很多朋友拿這篇文章來問我,這照片是怎麽回亊。我不便一一作答,於是才送科大校友,請他們在公眾號上發表此文,權作我的回答。


參考文獻及資料:

[1]南開教授中科院資深院士申泮文:教育改革 路在何方

douban.com/group/topic/

[2]收到的英文郵件如下:

USTC is the most amazing achievement in the historyof higher education in China after 1949. So it is not just about USTC, it isabout China. In the 6-hour document film "China, a century ofrevolution" made by Americans, there is a few minutes introduction t0 USTCin 80s. It is the only school introduced in the film. USTC is a milestone inthe history of China. One day if someone want to write a history of highereducation in China. USTC will be the most important school since 1958 up tillnow.

[3]全球頂尖一百材料學家榜單公布news.sciencenet.cn/html

[4] 小學生第一課──送給全中國的小朋友

wenku.baidu.com/view/a5

[5]北大和耶魯校長對話

doc88.com/p-81892947174

[6]朱清時:領導覺得自己懂教育,就容易行政幹預

news.sohu.com/20100308/

[7]校園政治:深度挖掘哈佛大學前校長薩默斯為何下台

blog.sciencenet.cn/blog

[8]美國大學如何選拔和任命校長?

sohu.com/a/232462170_17

[9] 批評教育部2018年財政預算歧視中國公民

blog.sina.com.cn/s/blog

[10]中國成為亞洲最大留學目的國

mp.weixin.qq.com/s?

[11]節錄自《紅牆內的子女們》,延邊大學出版社,1998年

2019年7月3日第17稿於中國科技大學

【注】本文圖片除注明外,均由作者提供。

編輯:許讚華,理實

校對:滕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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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三河匹夫 回複 悄悄話 西皇帝前幾天又去某大學說要辦中國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學,無非是倒退 50 年回 1976 年前。
笑薇. 回複 悄悄話 難道不知道教育就是政治? 教育是政治的一部分,教育為政治服務! 不明白教育的根本, 一定失敗。
飛來寺 回複 悄悄話 年紀大了,也就豁出去了。
tintin9999 回複 悄悄話 教授僅僅傳授知識是不夠的,重要的還是要教導學生思考問題和解決疑問的方法。
五湖大人 回複 悄悄話 學校是科學的殿堂,不是洗腦的工具!
全世界各國(中國列外)包擴前蘇聯,都不允許黨團組織進入學校。(黨校、軍校列外)
大號螞蟻 回複 悄悄話 教育就是政治,就是接班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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