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外待久了分外想念家鄉的飲食。特別是在清冷的早晨醒來,總想喝上一碗熱熱的豆腐腦或者辣辣的胡辣湯,喝得額頭冒汗滿麵油光,即解饞又暖身體。但一想到所處之地,便斬斷念想,還是吃煎蛋麵包喝牛奶吧。後來有一次去恩德培孔哥的酒店玩,臨別時他說你帶兩塊豆腐回去,我廚師新做的。拿了豆腐,我略有遺憾地說,如果你的廚師會做豆腐腦就好了。孔哥哈哈大笑說,你真是書呆子,豆腐在成為豆腐之前就是腐腦,豆腐腦成為豆腐腦之前是豆漿,這三樣你吃哪一樣我這裏都能滿足你。
於是大喜,約好下星期天來喝豆腐腦,但我知道豆腐腦必須要有濃醇的雞湯作為澆頭吃起來才地道,我知道那個跟隨孔哥十八年的黑人廚師的水平,一般的菜做得很好,但在熬製雞湯上我還是略勝一籌,所以在去之前的周六下午,我特意買了兩隻土雞,在市場讓黑人老板收拾幹淨,晚上到家先將剁成塊的雞肉配上各種佐料猛炒,待肉中水分散發到一定程度,起鍋,另放。重新放油和冰糖,待冰糖融化,再把炒幹的雞塊放入,翻炒兩下,就可以調色調味,加入香菇和泡香菇的水,沸騰半小時後,再轉為小火慢燉兩個小時,一鍋濃濃的雞湯就大功告成,整個廚房都彌漫著雞肉和蘑菇的清香。
周天的上午,我將已經冷卻的雞湯裝進鍋子,蓋好蓋子,端到車的後備箱。一小時趕到孔哥酒店,黑人廚師已經做出一大盆柔嫩潔白的豆腐腦,於是讓他接著把雞湯加熱,再切半碗蔥花半碗香菜。當時孔哥那裏還住著兩位來自山東的客人,大家圍成一桌,每人舀半碗豆腐腦再澆半碗雞湯,捏上幾捏香菜蔥花,點上四五滴香油,於是一碗碗正宗的陽穀縣的也許西門慶武大郎潘金蓮都曾喝過的豆腐腦上桌了,都一邊大口喝著,一邊讚不絕口。
喝豆腐腦的心願達成了,而且以後想什麽時候喝,提前告訴孔哥一聲就行,他隨時都熱情歡迎。可另一個埋在心底的渴念又在蠢蠢欲動,那就是什麽時候能在烏幹達喝上胡辣湯。吃貨總有吃貨的幸運,有一次去孫姐家做客,她說她做了胡辣湯,問我們想不想喝,這真令人喜出望外,她給我盛了一海碗,我一嚐,家鄉的味道立即深入肺腑直達心田。就請教她怎麽做的,過程肯定很複雜,因為胡辣湯裏匯集了各種味道,成為每一口都熱辣辣直衝腦門的佳肴。她說有從國內帶來的配好的料包,自己熬一鍋羊湯或者雞湯打底,將料包用涼水衝開倒入鍋中,再加入切碎的豆腐皮、海帶絲、黃花菜、粉條就行了。沒想到這樣簡單,這一碗胡辣湯喝得我熱汗淋漓身心舒坦。
按照孫姐的方法我這廚房小白也可以做胡辣湯。有一次回國,特意在網上買了一大紙箱的逍遙鎮胡辣湯料包,人肉背到烏幹達來。在一個周末,我泡好海帶和黃花菜,切好豆腐皮,衝開湯料,等熬了三個小時的羊湯變得濃白之際,就把肉和骨頭全部撈起,將事先準備好的東西一咕嚕倒進去,沸騰的羊湯瞬間平息,等它再次咕嘟,我用勺子攪拌了幾圈,就這樣,一鍋胡辣湯就完美收工。我先舀一碗,加上陳醋和香油一拌,美味撲鼻,它匯集了五湖四海大陸高山的各種味道。一碗還未喝完,孔哥和王姐突然造訪,我說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於是給他倆每人舀了一碗,都說已經在教會吃了午飯了,但是孔哥還是好奇,說嚐一嚐,他才喝了幾口便強烈建議王姐也喝一碗,這位南方大姐勉為其難地喝了一口,便被這五湖四海平原高地的味道所征服,隨後問,我可不可以再來一碗?她邊喝邊伸出大拇指說,真棒。
從此,做胡辣湯變成了我的看家本領。
我每次去不同朋友家,都親自帶著泡好的海帶、黃花菜、煮軟的粉條,切碎的豆腐皮,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可以說是胡辣湯的靈魂——逍遙鎮的料包。沒有這個料包,縱使我有千般本事也做不出正宗的胡辣湯。事先讓朋友在家燉好羊湯,我到了就將這些配料下鍋,很快一鍋熱辣辣的胡辣湯就出現在了很久沒有嚐過此味的朋友麵前。喝過我胡辣湯的人都對我敬佩有加,說讓他們有了重回故裏的感覺。他們以為我真的會做胡辣湯,根本不曉得我有從國內帶來的料包。既然得到了他們的褒獎,我也不好意思大煞風景,讓自己沒有麵子,為了維護自己的虛榮心,我就說以後想喝胡辣湯,就找我。
總有朋友想念家鄉的味道,於是記起了我,隔三差五總能接到朋友讓我到他們家或者公司做胡辣湯的邀請,每次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我滿足了他們的胃口,他們滿足了我的虛榮。為了維持愈來愈膨脹的虛榮心,在去朋友家之前,我先將料包撕開,把調料倒入保鮮袋裏,這樣他們都以為調料是我自己配製的,從而看不出我有從國內帶來的逍遙鎮的料包。一旦被他們發現我沒有做胡辣湯的關鍵技術,我在他們心裏眼裏的地位便會瞬間坍塌。
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的底細,不能讓他們知道我隻是胡辣湯的組裝車間,根本不知道料包的配方,而這配方,是胡辣湯的靈魂和關鍵所在。
大家都知道,我能做得一手好胡辣湯。
和我一樣,某些公司和國家,也能做得一手好“胡辣湯”。
胡辣湯第一次聽說,何地的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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