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喝紫菜蛋花湯,尤其是在小飯店裏,看到大鍋裏漂著一層雞蛋花,總抵不住誘惑點上一碗。在冬天就著包子或者燒餅,一碗下肚,身上就騰起一股股的暖意。多年以後,我碰到一位開過飯店的遠方親戚,他故作神秘地告訴我,你知道如何用兩個雞蛋做一大鍋紫菜蛋花湯嗎?我當然不知道,而且也覺得不可能,像那種北方大鍋,幾十碗湯的容量,兩個雞蛋怎麽能夠,就像一把米無論如何也熬不出一鍋濃粥。他笑了說這你就不是行家了,把兩個雞蛋打碎,加入半勺用水調好的澱粉,攪拌均勻,然後將蛋液慢慢澆入沸騰的水中,就是滿滿一鍋嫩黃的雞蛋花。
我回家試了試,果真如此。想想那些在工地上勞累一天的人,聚集在小飯店,一人一碗或者兩碗雞蛋湯,直到把一大鍋湯喝完,不過是幾十個人在分享兩個雞蛋。但是喝湯的時候誰也意識不到雞蛋少。飯店老板既省了原料,客人們又覺得吃得還好,真是兩全其美,相輔相成。但在我,總覺得這裏麵含有某種欺騙。
就像小時候我們在河邊瘋玩,天黑了,有一個小夥伴卻哭了,他父母是讓他出來在河岸上割豬草的,玩過之後才意識到木筐裏空空如也,回家肯定會挨一頓胖揍。有位年齡大的小夥伴腦子機靈,撿起幾個短樹枝橫插在筐沿上,上麵再隨便鋪一層草,也算是一筐了。等回到家,他背著那筐草直奔豬圈,父母出來檢查時,他說已經把豬草倒入豬圈。父母沒有深究,於是他免了一頓打,豬卻叫喚了半夜。
今天看了一個視頻,簡直被一位流動賣油老板的聰明雷倒了。他開著馬達三輪車走街串巷賣自家榨的菜籽油,一桶桶的油擠滿了三輪車鬥,一大桶,才三百塊錢,打開蓋子看看聞聞,色正味香,於是就有了一位中年顧客,覺得不錯,買了兩桶,掏出六百塊。賣油老板一臉實在相,嘿嘿笑著接過錢,突突地開著三輪車很快消失了,那位中年男子也高興地將油提到附近的家裏,在院子裏給妻子展示,打開蓋子後,感覺有點不對勁。發現塑料桶嘴邊緣覆著一層塑料膜,揭開塑料膜往上一提,是一個長冰棍形狀的塑料袋,裏麵裝滿了菜籽油,足足有一斤,為了讓塑料袋沉下去,塑料袋的底部還有一把石子浸泡在油裏,桶裏其餘的全是水。
這類的絕頂聰明,我們從不缺乏,而且隨著時代的發展總能花樣翻新。好像每個人都能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換取自己應得的東西,有些人為了精益求精,還鑽研三十六計,熟讀厚黑學。不將沉渣泛起幾百次,不將人類的糟粕咀嚼幾千遍決不罷休。於是在沉渣與糟粕中,他們研究出了諸多新成果。
新成果之多真是琳琅滿目,不能一一列舉,隻能講講對我衝擊力最大的,就是各種神奇的藥水,這些藥水,足以令我那位用兩個雞蛋做一大鍋紫菜蛋花湯的遠房親戚歎為觀止自愧不如。有的藥水,滴在羊肉館裏,就是一鍋濃鬱的散發著羊騷味的羊湯,滴在早餐店裏,淡淡的大米粥立即就粘稠起來,滴在肉鍋裏,緊致不易煮爛的肉立即鬆散柔嫩起來,塗在青西紅柿上,一會兒西紅柿變得紅彤彤,這些藥水也可以滴在水池子裏麵,一捆捆的甘蔗,一把把的香蕉,一筐筐的油菜,一袋袋的生薑等等,幾乎所有農產品,都可以在水池打個滾,出來晾幹,運往遠方的市鎮和城市。那裏一群群的市民在等待購買最新鮮的帶著泥土芬芳的菜蔬。
那些使用神奇的藥水浸泡農產品的人常常都是麵帶笑容,因為這神水保證他們的東西不會腐爛,而且還長時間保鮮,當被問到,你知不知道,泡了藥水就不能吃了?他們往往憨厚地一笑:管他呢,反正我不吃。
反正我不吃,於是就心安理得的抹和泡;反正我能跑,於是就心安理得的融資並期許他們一個美好的未來。於是這個聰明絕頂的民族就有了很多未來坍塌的人,兩手空空走投無路的人;於是這個聰明絕頂的民族成了世界第一癌症國,幾乎每個人都有因癌症而去世的家人和朋友。但無論悲劇怎樣地重演,大家都無動於衷,都心安理得地接受現有的一切。
這個民族上下都聰明絕頂,也都成功地騙過了彼此。
這個民族隻有兩種人,騙子和被騙者,而且兩者的身份隨時可以轉換。
工作原因和市衛生檢查團去了幾次,天哪,大山溝填滿了,
滲出來的汙水流入小山溝。
我那時是搞環保很多年的,也知道發達國家的基本處理方法。
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