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姐在杭州上的大學,是杭州大學旅遊經濟管理專業,故而杭州可以算她的第二故鄉。(其實論起年頭來,紐約是第二故鄉:家姐在陝西榆林呆過十年,西安呆過六年,杭州四年,北京五年,珠海一年,紐約三十四年。咦!這紐約成第一故鄉了!)而我也有很多關於杭州的一手二手記憶。下麵稍稍有點說說。
家姐上大學時是1981年,那時西安到杭州的硬座車票是十五元(學生半票)。為何記得這樣清楚:因為家裏為她在外的話費吵過架。我父母62年畢業,十七八年沒漲過工資,家裏的用度可是一漲再漲,從養活他們兩人自己到喂養六張嘴。75年我父母調回西安,81年前後最多漲過一級工資,七塊錢。我二姐上大學在杭州,是依靠領助學金加父母寄過去的生活費(約四十元)過生活的。經常,家姐有信講錢不夠用。有時,暑假她回家母親就會跟她攤開來算賬。。。小有不愉快。。。後來母親出差杭州探望家姐,家姐領她到學校食堂吃飯。母親才發現食堂裏一份小碗清蒸帶魚都要一塊多,一份菜要六毛錢。。。於是明白家姐並不“揮霍”,是杭州物價較西安貴。西安父母的收入除喂養一家四五口,再月出四十元及每年四次火車交通費供家姐在杭州上大學有些緊張。
但家姐確實帶回來好多的新鮮。
第一是穿。家姐的同學很多杭州本地人,家境好些。於是她們同學們合影的照片,成了家姐每年回西安,請裁縫按樣子縫製的樣本。“咱不能讓人說穿得土了!”於是母親領著家姐,經常跟屁蟲是我,在西安西大街買衣料(沒拆建前,還是臨街一排排傳統鋪子,有專賣絲綢店鋪,專賣衣料/鞋子/副食雜貨/土特產品各色專營鋪子。都到我結婚後,有次想買籠布子-即蒸饅頭包子蒸籠的墊布,我他處找不到,在西大街一去就買到了。一句話,幾百年傳統商街,很繁榮興盛樣子。附近有城隍廟有各種百年老店,過去離西大街一個街區就是明朝陝西巡撫衙門(現在南院門西安市委所在地),現在位於西安檔案館後麵的“慈禧亮寶樓”是1901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城,慈禧光緒西逃,在西安居住十個月時居住地之一。後當時巡撫修繕此地做“慈禧亮寶樓”)。
姐買過好幾件連衣裙麵料,做成顏色清秀靚麗(銅盆領,木耳領啥的)新樣子的連衣裙,也作過紫色棕色花樣大方格圖案的春秋風衣啥的。那會兒,我站在西大街鋪子邊上,羨慕地看著母親家姐選料子,美起來得瑟起來,心裏很願意那個被打扮的主角是我,是我在洋氣的杭州上學跟同學“小攀比”。。。(這些衣服,後來我都穿過,雖是七成新的。我家都女孩兒,衣服是老二穿了老三穿,老三穿了老四穿。老四,較挑剔的,大多到我止住)。(大姐比二姐大兩歲,已工作自己張羅自己)。
二姐是家裏的“桌子麵”,母親很是重視給她穿好了。當然也不能亂花起錢買,給她準備的衣服都是找裁縫縫製。這習慣,直到家姐大學畢業分配北京工作並紐約上學之後,才給改“了過來,還是不甚愉快的改變法。。。因為後期家姐拒絕穿母親張羅的按時裝雜誌上樣子找裁縫做的西裝套裙們。那是家姐在北京工作期間,特別是她考到所在國家機關去紐約上MBA碩士一年多之後,眼界大不一樣,母親給家姐張羅的套裙完全不被接受。而且,家姐還“鄭重其事”地給母親分別指出,為何這套不行,那套不行。。。於是,母親歇菜了!那衣服就成了上大學期間的我,偶爾抖擻抖擻的衣服。。。
二是吃的零食。家姐從杭州回西安,總會帶一些杭州特產,如小核桃(皮薄仁香,弄的嘴饞的我總是不閑麻煩吃盡最後一個才罷手),如杭州話梅(那味道美的,我含在嘴裏許久都不吐出去,核兒上好味道啊!且西安沒得賣啊!)再如雲片糕(一層層一毫米厚的米粉做的香香美味的點心,一百層封一個包裝,清甜淡淡的,很符合女生減糖要求。比起西安水晶餅/江米條等重油重糖的口味,這點心簡直太貼合女生口味了)
三是文化方麵:越劇(紅樓夢)及美國電影(音樂之聲)的磁帶錄音。還有姐從她美國語言教授那裏複錄來的各種英文磁帶。
四是人文。姐的杭州本地同學天生小驕傲的。(是八十年代的江浙滬二代)。說不好家境是否殷實,但很有優越感。我姐是學霸,估計沒人小瞧。且別人大學時風花雪夜談戀愛,她加緊學習,各種獎學金獲得者,及演講比賽獲獎者,及準備研究生考試(她後來考到暨南大學,因複試在廈門她走得近的杭州姑娘有無,我不知。我知道跟她同校同專業同分到北京的陝西男同學,後來娶了同分去北京的杭州女同學(一輩子“備受歧視,鬱鬱不得誌”。估計是杭州女生覺得西北男生稍粗糙,內外地挑剔不習慣。搞得男生隻能把餘力投向書畫。我姐二十年前杭州同學會時,那男生遍送同學們其畫作。倒是很有心。)
其他就不講了,反正是二手情報。
我自己呢,隻在1994年去過一次杭州。那次新婚,領導照顧我,讓我去寧波海關辦事。於是攜上家屬,連出差帶新婚旅遊就走了。那次走了杭州,寧波,普陀島,上海一線。
就說杭州之行。我是坐火車到杭州的。(那時長三角交通並不發達:西安火車去寧波,得先到杭州,再轉車寧波,寧波坐輪渡到普陀島,普陀島輪渡到上海十六鋪碼頭,再從上海火車至西安)。在火車上就有推銷的黃牛,銷售住宿旅館及其他票子。我和家屬(因到站天已黑多有不便)下了車就隨黃牛的小巴被接到旅館。聽著不錯的旅館,其實是電影院後麵的簡陋旅舍,沒有窗戶,且被褥潮潮的,八十塊一晚雙人間。同被接去的旅人們還在大廳吵吵,我跟家屬說我們就住一夜,明日轉旅館。於是我們就住下了。一夜電影聲音不斷,我還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住這種電影院附設旅館。
第二天,西湖呀三潭映月啊花港觀魚啊斷橋啊靈隱寺啊,時間久遠都不記得了。唯一印象深是三潭印月邊上茶舍裏西湖藕粉特別香醇好喝。另外嘛,沒吃啥特別的。我呢,剛工作一年啥事不懂。(我家屬懂得什麽得月樓西湖醋魚好龍井蝦仁好,但他不啃氣(他杭州寧波之行以後才告訴我)。因口袋薄薄,他怕給我說了,我這“憨憨丫頭”要去吃,銀子不多乎!)想來年輕時候很多不懂啊!
至於龍井茶葉,我那時是不知要去買了嚐鮮的。後來我姐曾給過我一瓶精品龍井茶,那入喉前的甜潤口感,終身難忘!太好喝了!我隨後幾年,不斷買龍井嚐鮮(都是副食品店大玻璃罐裏論兩稱的號稱好茶葉的),但再也沒遇到過那麽好的龍井茶葉。
我采購了什麽?杭州絲綢市場上的各色絲綢麵料。剛出社會的我,買了衣料給我母親/小姑等,看顏色合適那人才買,還買了點兒別的。結果,回頭大姑多年後還有話,說我們旅行結婚回來帶了包糖給她,禮太輕!我去!我那麽年輕,想到給幾位近親買合適她們的衣料已經很費腦,沒給買的,還有意見!那我怎麽也沒見你們給禮金呢。哎!不說了!估計又是家屬小子沒啃氣!這結婚後關係處理複雜,得顧得上多頭!麻煩呀!
總歸,杭州是家姐上大學的城市,我僅去過一次的城市。如今我腦海裏還是三十年前杭州城站廣場(火車站廣場)破破爛爛的樣子。如今,去看,肯定是巨大的變化。我是想說,一個人一座城,我姐與之的交集,我與之的交集,可能都隻是一瞬(一兩天或四年),而掛記在心中的,則是那些難以磨滅的印象。所謂故鄉故國,就是這些印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