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報告給朋友女兒出漫畫書的消息,朋友們都積極回應。給予最溫暖支持的,是女兒高中兩年時我的鄰居兼同鄉L女士。可以說,女兒的兩年高中時期,即他兒子的七八年級,也是我們幾家新移民鄰居都較艱苦的時期。女兒的書裏,除了涉及她自己在學校遇到的各種文化衝突和融入困難,也寫了我家成年人各自努力融入遇到的困難。同理,跟女兒相似的高中移民的孩子,不論是西班牙人/韓國人/穆斯林/印度人/巴基斯坦人/越南人/泰國人等等各族裔家庭的少男少女們,遇到的是相似的移民之痛成長之痛;而這些孩子的家庭,也跟我家一樣,遭遇很多的困難和變故。故而,我會借此致敬曾與我一個戰壕裏奮戰的鄰居們!朋友們!下麵結合女兒書中內容,大略回憶一下我們那兩年。
先說落地租房。
我家落地紐約之處,我們曾在長島我父母老公寓寄居一兩周。長島交通不便,我父母的一居室有規定不能留宿客人,我們進出像“小毛賊”,要躲著物業和鄰居,於是就積極展開了租房找屋的行動。
起先,母親老人中心的一位台灣老移民,主動提出要出租她家地下室給我家。我去看了一次,地下室二室一廳,有1200尺,地方夠住,不太滿意它是全地下;且房主闔家回台灣一段時間,我似等不了了。
隨後由妹妹周末開車,載我去看我從中文報紙上相定的房子,位置散布於小徑/道格拉斯頓/貝賽等鎮,並著重找離較好公立高中較近的公寓房。這其中:有好公寓索要租金也貴一些;有公寓合適價格合適的,房東見我是新移民,直接要求一次付清八個月房租,被我氣憤拒絕的;還有一個公寓房東似很忙,看房約時不易。我看過房子覺得可以,她在問過我夫妻雙方職業後,同意出租,但必須在領鑰匙之前付清兩個月房租。我同意了,並隨後去看了附近的高中。並於搬家前找她交清房租拿到鑰匙(往返都是從長島坐公車到皇後區,單程兩個多小時)。這時候離孩子的高中開學日期隻剩兩個星期。我著急搬家,好拿到有我名字的電費賬單,去高中報名必需的。
搬家那日,我從中文報紙找的搬家公司,將我母親替我準備多日的兩張單人床一張雙人床,及一些折疊桌椅搬上車,並帶著滿懷父母愛心的"鍋碗瓢盆醬醋茶"上路了。大卡車前座隻能一兩個家人。故我父親帶小女兒坐卡車,我帶大女兒公車,兩小時後終於回合在了新租公寓裏。我到時,我父親我畏腰疼,已達好需要拚接的組合床。等我達到後,父親才會轉身坐公車回長島,又是漫漫的旅途。。。但終於,我家在紐約有了落腳的地方了,就等在國內處理雜事的我家屬飛紐約了。
說等待,也還是要處理七七八八的事兒:如要買齊居家所用的雜物,要弄到電費單好給孩子報名高中。辦理報名谘詢當兒,學校告知要齊全的防疫疫苗接種手續。國內接種不全的,要在法拉盛找收現金的家庭醫生種相關疫苗及填表。又是一番折騰。然後,需要接網線電視節目,跟二樓新鄰居問清手續,忙不迭地去辦,等網絡公司上門安裝。在我家屬落地前一天,終於網線接通了電視能看了(我倒是不太急,但知道我家屬的脾氣,若到家看這個那個沒弄好,直嚷嚷辦事不力無能啥的,讓人受用不起。就那我媽還教我說,不用弄得太幹淨太整齊,等我家屬來添把手幹,讓他有家庭參與感。可惜,母親不了解我家屬。他後來很是抱怨,因他覺得弄出幹淨整潔的家是女生的責任,故對沒弄徹底的新租公寓較多挑剔)。
等家屬到了,我父母請我們闔家到法拉盛鹿鳴春飯館吃了一頓-接風洗塵,並多點肉菜好菜給我們帶回家。隨後呢,我們又一起帶孩子到教育局辦手續,再給個人辦社安卡,換取正式綠卡等手續。
等孩子高中開學,稍微安定。我們又找到政府在外鎮一家小學內舉辦的免費ESL學習班,開始在那裏周一到在周四上午為期四個上午的英語學習。在那裏,我們遇到好些跟我們情況相似的中年人,其中有兩家跟我家住一個鎮孩子上同一間高中。於是,信息互補。我們在中國人群裏,才獲知各種生存信息。
那英語班周一周三初級,周二至周四稍高級別。人員老中青:有來美二三十年的快退休老移民(出租車司機/麵包房店主/閑居在家老主婦等);有初來美國陪讀孩子小學/初中/高中的三十幾歲及四十多歲的(其中就有我們同鎮幾家高中生父母,也有國內富裕人家母親單獨來陪讀的,也有丈夫在聯合國工作,女生陪讀小學生(女生原先在孟加拉國國內做醫生的,或在那裏服裝廠坐設計師的);也有年輕人(如高中輟學的新移民青年,或新生兒的韓國小主婦,或嫁到紐約的國內小媳婦-孝敬公婆服務好丈夫孩子是主業,學習是偷空插針的副業)。總之,不一而足。大家在班裏,啥都交流,老師上課放群羊,課餘大家各用自己語言跟同族裔聊天。也是個消減新近移民時期孤單隔膜痛苦的地方。。。
沒多久,我家屬就看出,在那裏學習,學習一輩子都不可能出師-因來的人不固定,你來我走的,全屬自願自覺。於是我家屬跑了,呆在家,後來有心思回國就回國去一兩個月。我呢,漸漸聽了新信兒-法拉盛緬街有本地人辦的Zoni英語學校,教學正規。於是我就跑去緬街,開始了在Zoni的英語學習,遇到了另一批人。
Zoni學校的生源要好一些,它是收費的,並於進門前摸底考試,分一到十級班。我考到五/六級,於是跟一些準備進美國大學的各族裔高中生,或已在本國取得學士學位,需考進美國本地大學或研究生院的成人學生一起學習。學了一段後,大約是我來美半年後,生活壓力所致,我就讀了家庭護理員證書(用時一個月多),開始上班掙錢了。我家屬從中國探親回來後,願意做華人旅行社導遊,即開始他為期近四個月的培訓(旅行社半年忙半年閑,冬季招來的預備導遊都是無收入自行培訓的,即到旅行社各分部觀摩學習)。
話說Zoni有兩位老師給我印象深刻:一位叫費爾南多,是台灣移民後代,他是明星講師-他的課常爆滿,即他帶哪門課,學生都跟“朝聖”似的跟著他。我碰巧上他一期課,講得挺好,關鍵他是“美國通”,沒有他不知道不了解的事兒。另一位是多米尼加裔美國老師,叫M,他講課課堂組織的很好,是很動腦筋的老師-當然後來有其他期同學跟我說,那老師有段時間失戀了還是怎的,上課老沒精神,還很容易動氣。。。
而那時我已邊上班邊轉學去緬街印度人辦的護士學校了-學習考證,用半年多時間拿到護士助理執照(距開始幹家庭護理員有一年半時間)。這時我也考取了駕照。於是開始開車上班做護士助理的日子。
這時我家屬已在做了半年多導遊後,冬季閑暇時又回國了。再回美時已不想做導遊,準備幹房地產經紀及人壽保險經紀。考證書兼實習啥的弄了幾個月,他又回國了。。。待他再回美國時,我跟他說想分手,他一聽就不說啥了。於是開始聯係國內原單位,於是開始離美前大旅遊,於是他就走了。。。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後來我們就分手了。。。
我這會兒反思,我那時應該多鼓勵他,畢竟他也是孤身在紐約求生。。。可是那時,我靜觀其變,時不時腦子裏還冒出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誰讓他鬧外遇時對我不聞不問,決絕冷血。。。也有他在紐約走麥城的時候。。。組建一個家庭很不容易,雙方付出很多年,拆台隻要幾句話,幾個冷臉。。。
返回頭再說我的鄰居們,他們情況跟我不同。一個是女方跟離婚的前夫說要來美陪讀共同的兒子,男方出全資,女方出力。每月男方朋友拿支票付房租和女方兒子的生活費用。另一個是南京的,男士陪讀,女方在國內做進出口生意,勢頭很旺。他家全資在那鎮子買了房子。說起來,那兩家沒身份(都搞的F1簽證上英語課),前兩年是閑居在家陪讀孩子高中。我家雙工薪同時到美有綠卡,應該是幸福的,但困難也多融入也不順,家就散了。。。
總歸我孩子的漫畫書細細講了她在學校遇到的諸多困難及她家庭遇到的困難,而我當時忽視了孩子嬌嫩心靈遭遇困難的情況,甚而耽誤了我另一女兒融入不利有抑鬱傾向的問題,隻覺得孩子們隻需上學不用為柴米前途發愁。。。我隨後幾年上本地社區大學,走孩子們走過的全職上學之路,才發覺孩子們其實也是“水深火熱”。。。直到我孩子大學畢業後,細細畫出她高中兩年時的所思她的苦惱,我才發覺孩子遇到的問題,我在Zoni,在社區大學遇到的與她們年齡相似的移民家庭孩子的問題(如我遭遇挺多抑鬱症的孩子,困在脫離社會的孩子,據說占比新移民孩子的三分之一)我家的問題也是大多數新移民家庭都遭遇的問題(我也遇到到美後,家裏女方不適應,一直居家而患有抑鬱症的;也有二十出頭隨家人來美不適應,六十幾歲依然住州精神病中心的。可能因我小女兒抑鬱,我見到太多各族裔的這樣的病人)故而,我孩子的漫畫書針對的讀者麵具有廣泛性,是新移民家庭的寫照。
那初移民的兩年。雖然回憶起來,那一段是我自己/我孩子/我家屬都痛苦的一段時間。但如知了蛻皮,蠶脫殼,其後都獲得了較大的成長。就當它是太上老君的練丹爐,專把不夠結實的鐵化成水,稍結實些的練成丹。
僅此而已。“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相識的人可能是不可言說的狀態,這相識的地方可能是不能言說的地方。這就是人生啊!誰能料定什麽呢!
故而,偶爾看到誰們為了麵子爭執,為了虛的觀看流量,而你言我往之時,我心裏笑說,你們真幸福啊!好有閑情逸致啊!這周圍人群裏有多少傷心事傷心人,能修得有您們這種有閑時間,有這種爭執的閑情呢。這天下就更是了!像我。連我大姐都救不了,更何況其他人的!古時說,“士是寄生階層”,或者翻譯說,我沒有大的能力,隻能寫寫說說了。
僅以此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