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山是距離紐約五十英裏的位於哈德遜河口的一座國家公園。七年之中,我曾三次遊熊山。
第一次去熊山是在五年前,那時孩子她爸正猶豫是否回國,心思沉重,孩子又不大健康,所以我建議去熊山讓孩子輕鬆一下。熊山山清水秀,孩子木知木覺地跟著我們,沒什麽話,也沒有歡喜和開心,無感一樣,我看著她心裏小難過。我看著孩子爸爸,他也無感。我們到美國以來,難受的事兒多,開心的事兒少。我都很少看見他有表情,但也有意外之時,從海拔僅700多米的山上下來時,我碰到一個很可愛的白人小女孩,兩歲,人見人愛,我看見她目光都不願離開。孩子她爸下山時,看見她了,居然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笑容對他來說很少見,我稍有釋懷。我家孩子還是悶悶不樂。下山快出前院時,我看見一個轉馬室,就給孩子一塊錢,叫她去騎一圈玩玩。孩子木木地走過去,買了票,木木地騎上去,木木地轉圈,木木地下來,動作僵硬,全程沒有一絲喜悅,狀況堪憂。。。另外記得的是,孩子他爸因為自家所帶食物簡陋,提議去INN裏喝咖啡,被我阻止了。掙錢不多,省省吧!我們哪裏敢享受景區的咖啡廳價格和服務呢!結果,這些年始終沒有在那裏喝過咖啡。
第二次是走的Harrisman state park,與熊山接壤,稍遠。那次我是聽說別人說起想去,另外我也想鍛煉一下自已找路的技能。那是兩年前的夏天七月,日頭很曬,車裏沒空調,我因為路不熟悉,導航也看不太懂,上高速下高速折騰了好幾次,理論上一小時的路實際走了兩個小時才最終到達。那國家公園沒多少特點,就是大而平,林木茂密,間或有湖。車繞繞行行走在密林和道路間,手機信號時有時無。我拐進一條指向營地區的小路,小路路況越來越差,顛簸不已。仿佛“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終於摸到了那個營地。營區有木房子十棟左右,可住宿,有湖有皮劃艇出租。我們餐後又驅車到其他湖區遊覽。印象深的是某湖,湖邊沙灘是1954年人工開挖的,那時人們就那麽會享受。。。那回,孩子有些慵懶,對景色略有興趣,但很快就疲憊了。回程就略過。
第三次,疫情之末的近日,我頭天做了決定要去熊山,跟孩子說好明兒要早起。
一路上,孩子貼心地給我讀GPS的指示,兩人合作,沒繞路也沒有暫停,順利地到了熊山。
我們在湖邊繞行一圈時,看見不少山中花樹,小小的花朵,或淡或濃的顏色。我腦海中冒出那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過去在中國遊山寺時回想起,這會兒想起,是覺得紐約也是家了。路邊的大樹,有些老死或蟲蛀而死。粗粗的樹幹,就直直地倒在湖裏,根還在岸上,這對於我是很少見到的景象。我回想起王安石《遊褒禪山記》裏記述的“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真是的,若我閑散在家,是不會見到如此美景,也不能想象山中木頭腐朽在水中的樣子。真是不虛此行啊!!
我孩子在湖邊見到鷹,蛇,魚,很開心。我們在湖邊觀察時,那邊魚約有幾十條,大的不過手掌長,小的兩寸,魚身淺黑色,在清冽的湖水中,仿佛光影般,不仔細看就看不見。柳宗元《小石潭記》裏對潭/湖魚的描寫:”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遊者相樂” ,生動地描出了熊山湖水中魚的姿態,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詞匯來描述。柳對湖底石的描寫“小潭,全石以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這景象,我們在熊山湖邊都有見到。我驚歎散文家寥寥數筆,寫盡了遠湖美色。我突然想到這少見的山景,若以之為背景做瑜伽或跳舞錄像,畫麵一定很漂亮。於是我鼓勵孩子跳段舞,她跳了兩下就開始胡亂瞎舞起來,被手機記錄下來她少見的活潑神色了。這孩子狀況真得是有進步!
回程路上,我發現有路可轉至冷泉鎮(我過去去過那裏,印象很好),於是就即興開過去。路並不近,有十英裏樣子,山路,高高低低,轉彎較多,我開著車有點小冒險的感覺。冷泉鎮遊人不多,古董店半掩門扉開放著,街上行人多帶口罩。我們在哈德遜河口納涼,風景很好也舒服,涼風習習,視野開闊。在鎮內主街上一家有曆史的披薩餅店外,我們站在簷棚下吃著披薩,雨點時不時落下。對麵一個有遊廊的白色餐廳大玻璃窗內,有幾個人員坐著,畫麵很美,仿佛雷諾阿的畫——公園下午茶之類。一路歸家無話。
總體感覺,熊山一帶仿佛紐約人的後花園,愜意舒適,很適合闔家旅遊。走高速時,我的車像行雲流水般飛馳在綠樹廊帶之間,讓我我覺得做個紐約人/美國人真是很不錯的,能安靜地享受自然之趣,生態真好!我在景區見到的人也溫文爾雅,但細想,若住下一段兒,支持這種生活方式需要一定的經濟實力。。。
七年之間,我遊覽熊山三次。這七年間,孩子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好了。熊山之旅是紐約生活的小確幸,即使這確幸我得到不多,我也還是感念生活的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