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幼年
這十天裏虯罡躺在繈褓裏,基本是跟死了差不多,祖祖老太太給她肚臍放了幾個水蜘蛛後,虯罡一下子就武功盡失,每天蔫頭耷腦的,閉上眼,懶得看提著雞蛋絡繹不絕來看產婦母親大人的親朋好友。
“怎麽樣了”
“月子基本不出門,我媽說大家送了五百個雞蛋,五十隻雞婆,營養過剩了。”
“還是你找了個好老公,工資那麽高,是我們廠長的四倍。”
“可惜我哥嫂好像不高興我這麽享福。”
“別理他們,好好坐月子。”
“我嫂子來看我,故意和我媽在外間說話,說是我生了克星,福氣長不了。”
“你們隔壁子的楊老娘,也是到處說你壞話,特別是她站在十字口,和德川的舅媽兩個,逢人就說,你要倒黴了,別看現在這麽風光。”
“哎,我心頭也打鼓,我難產都覺得要死了,要不是天上打雷,她一下子落地,我都要去見閻王了。”
“別在意,給她爸爸德川發電報沒有?”
“發了。”
“青青開門!”門口等待的人已經不耐煩了,
“再不開門我走了!”
青青的閨蜜叫芳群的女人站起來去打開門,門外站著個瘦高的中年男子,他穿著一件洗白灰色襯衣,手裏拿著一隻雞和一籃雞蛋。
“青青,你這麽多東西,堆著吃不完放壞了,我和祖祖說了,拿一些回去吃,反正你老公有錢。”
“好吧,大哥,你拿去嘛。”
小腳的老太太從外間的灶台前的凳子上站起來,“那是你妹坐月子的補品。”
|“她都沒說啥子,同意的呢,我走了,現在你不幫我煮飯,現在我還要回去弄,造孽。”
小腳的尹桂枝腰間拴住圍腰帕,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開始燒水準備給虯罡洗澡。
過了一會,又有一個三十多歲,豐滿妖嬈的女人來到青青家,半倚著裏屋門框對躺在床上坐月子的青青說。
“都是姊妹兄弟,你不能偏心啊,巷子裏的人都看到大哥從你這裏拿著雞和雞蛋走了,那我的一份呢?”
“二嫂,你也拿嘛!”
“多少?”二嫂問。
祖祖桂枝不滿地看她一眼,“你妹坐月子,你們不送東西,還從她這裏拿,像話嘛!”
“什麽我不像話?現在你來照顧她,我家頭兩個娃兒沒人能管,我的損失誰賠?”
芳群懷疑自己聽錯了想說話,但是手被青青緊緊抓住。
“二嫂,你拿嘛,給鈴鐺和芳草拿去吃嘛。”青青和二嫂秋蘭說話,她的女兒芳草隻有一歲。
二嫂一扭一扭的提著一隻雞和一籃雞蛋離開了。芳群看著非常的生氣,但是青青用手使勁的握著她的手心,“我當初發誓,一定要找個有錢的男人,把我媽養起來。”
芳群喘了口氣,青青果然說的做到,現在整個鎮子都羨慕周青青嫁了一個有錢的丈夫。現在住的這個房子也是鎮上最好的房子。
“你家德川的舅媽嘴不好,你要注意。”芳群提醒周青青。
周青青努力的扶著準備離開的芳群下了床,邊走邊問,“你說他們說我生的孩子是克星,會不會是真的?”
芳群的眼盯著地麵,一雙陰翳的眼睛不敢看周青青。
“我那天晚上從鄉醫院回家,告訴我爺爺你生了,結果我爺爺說,天下打雷是魁罡下凡,不好你們家可能要出事!可能被隔壁子聽去了,一下子就傳遍的整個鎮子。對不起啊!”
“不怪你,你對我是真心,這個孩子生下來嚇人,我心頭也是有個不安的種子。”
很快日子就過去了,一年後,楊德川從青海探親回家,虯罡看到了作為生父的男子。三十多歲,胡子拉碴的,膚色是高原的紫外線輻射後,毛孔粗糙和有很多色素沉著。但是高高大大的身高有一米七八的樣子,骨相很好看,與母親周青青配一臉。
“這個名字太土氣了。”
“當時生她的時候桂花開了滿院子都是桂花香,我媽就臨時起了一個名字,桂花。”
“你媽叫桂枝,起個桂花名字是有傳承,但是現在新社會觀了,這個孩子名字要新穎一些。”
“好吧,叫什麽名字?”
“楊競,萬類霜天競自由!”
“好啊!”
虯罡聽到了自己的新名字,也非常地喜歡,這個名字和自己很配。才想到自己剛才表現有點怪,但是不會說話的她,隻有微笑,表示自己喜歡這個名字。
“你來信說他她的青蛙肚子收平了,眼睛也不鼓了。”
“對,明天我們去成都給他照周歲照片,好不好?”
“好啊!”
“我買了一份樟茶鴨,你快吃,這個鴨腳板給競兒啃著玩。”
現在人類名字叫楊競的虯罡,第一次吃到了人類的美味,這個樟茶鴨子的味道太好吃了,以至於他太專注吸允鴨腳板的味道,根本沒有關注父母在恩愛吃東西的行為。
“嗚嗚嗚!”
忽然外間傳來祖祖的哭泣聲,周青青開門到外間。
“媽,你哭啥子?”
“楊老嬢對我說,你們關起門來吃好吃的,沒有我的份。”
“誰說沒有你的份,這個碗裏是啥子?”
“你們吃的是樟茶鴨?”
“對啊,德川好不容易探親回來,我們兩個當然要親熱一下,我買了好吃的哪一次沒有給你吃?”
“楊老嬢說的,說你們關起門來,偷吃我沒有吃的好東西。”
周青青回到房內與丈夫周德川抱怨,“我媽好傻啊,別人挑撥離間說個啥她都相信。”|
“也別怪她,我們以後還是注意和她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要不是你隻有一個月的探親假,我也不會時時刻刻的抓緊我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光。”
“好吧,等會去成都,給你扯一件新衣服,還有競兒和你媽的。”
“好吧,我媽腦子笨,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家裏麵請了教書先生,教了三年隻會寫她的名字尹桂枝。”
“時代變遷了,要不是你們媽腦子笨,被人誆騙的敗了家,我們也不可能結婚。我們政法係統,結婚的政治審核是非常嚴格的。”
“說的對,我們也說家敗了好,家敗了好,嗬嗬。”
虯罡神識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感覺到,原來自己的外祖父是個大人物,祖母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醫院的登記表上外祖父是瘋子,可能與祖母敗家有關吧。現在父母他們談起這些時代階級變遷的這事兒,好像就像一個笑話,不是什麽秘密。
周德川帶著老婆孩子去了成都瀟灑,回來大包小包的買了很多的禮物,有他鄉下的兄弟家人的東西,弟弟的老婆也剛剛生了一個女兒。德川抱著楊競去了舅舅家,舅家的兩個女兒都上中學了,他們都對楊競很好,包括說母親周青青壞話的舅婆。
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因為楊德川的探親假馬上就到期了。舅婆不停的朝周德川的碗裏夾臘肉,她好像失憶不記得之前站在鎮子中心的十字路口,說周青青壞話的事了。
中年頭發花白的舅婆,長得瓜子臉,有古代仕女的輪廓,但是身上穿著一件洗白的罩衣,外麵係著一個川渝地區的婦女標配的圍腰帕。
她臉色不好看地說,“我最近被清除出了學校,不能當老師了。”
在政法係統工作的周德川知道是政治運動的結果,不好多說話,安慰的說,“不當老師可以做些別的工作。”
舅媽一抹眼淚說:“都是我害了你舅舅,現在他也被趕到倉庫去當保管員了。”
周德川臉色一驚,但是很多事兒都沒弄清楚前,他不好多說話。
“舅舅當初是土匪暴動的時候,是他一個人拿著一個機關槍,保衛了縣鎮府的英雄啊。”
坐在桌邊沉默寡言木那中年的舅舅說,“不怪組織,當時書記問我,是要老婆還是要黨票,我說的要老婆,現在有正式工作就不錯了。一旦被人開除,我們全家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
周青青意味深長地看了德川舅媽一眼,她以前是她的小學老師,也是紅娘介紹人。是她拿著鎮上最美的周青青照片給侄兒看,楊德川一見鍾情,落實成分沒問題後,馬上給單位請婚假結婚。
“你過去的事他們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你不是說你以前的男朋友是成都音樂學院的?”
舅媽皺了皺眉吞吞吐吐的說,“我後麵找到第二個男人是國民黨的軍官,大女就是他的種,成都解放的時候他帶著小老婆去台灣了。現在運動抓的緊,我不敢隱瞞。”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拉拉爸爸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當初你給我們上課的時候,說起音樂課提過他。”
“我,現在不是隱瞞不了嘛。”
坐在桌邊的十四歲的拉拉聽到母親又在人前說自己的出生,委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你們又在歧視我,為何什麽把我生下來,生了為什麽還要告訴別人我親爸爸是國民黨反動派?”
坐在拉拉身邊的是十歲的霖霖,在她眼裏姐姐的生父可能是讓他們英雄家庭淪為階級敵人的根源。但是她隻是默默地吃飯,她母親非常的疼愛她,她不能添亂。
周青青和楊德川臨走前說:“舅舅,舅媽,我下次回家再來看你們。”
階級成分?
虯罡神識離開肉體到附近探風,街道上,學校和家門口貼著各種各樣的紅色傳單和標語。
“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
“打倒地主反壞右!”
“清除一切隱藏在人民內部的階級敵人!”
“鬥私批修!”
虯罡從各個單位的宣傳欄上看到了,厚厚一打的標語和口號,簡單排除了一下,她的家庭樹成員,似乎要倒黴不止舅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