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元吉》第一百一十章 暮光
寶音在耶律楚才府上住下來,她每日給叔叔按摩針灸,劉山珍包了全家的飲食還順便培訓一下家中的大廚,如何做出美味的素齋和養身的菜肴。賈升龍和孫紅坤幫助修理家中損毀剝落的院牆瓦舍,寶音的意思風水好就要有好的居住環境。
最後看到耶律楚才的書房藏書太多,有的書堆放的雜亂,賈升龍和孫紅坤還給耶律楚才書房打造了一個非常高大寬敞的檀香木書架,不僅可以防蛀,還可以將耶律楚才的所有藏書都放上去,上麵有機關可以將高處的圖書輕巧的給取下來。
耶律鑄帶著家人在日頭狠毒的夏日,把父親的藏書拿到院子裏都給翻曬了,並且分門別類的整理好。每天傍晚耶律楚才躺在院子中的躺椅在樹蔭下喝茶,看著兒子和侄女忙碌的身影,覺得特別的愜意。這一輩子亂世征戰南北,想著寶音的父親和自己的二位哥哥都已離去,他們耶律家後人現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景象,讓他不勝唏噓。
寶音幫著耶律鑄打開整理一些壓箱底的手稿,耶律楚才看到說,“那些就算了,都是我自己的一些詩作而已。”
寶音眼眉周到的翻看後一聽不幹了,“耶律鑄,你父親以後是曆史偉人,他的詩詞和作品以後都是曆史文獻,你要好好的保存。”
耶律鑄眉眼自豪的一笑,“對,堂姐,我一定好好保管。”
耶律楚才自謙的說,“我哪是什麽曆史偉人,金朝的後人不罵我是賣國賊就好了。”
寶音過去給他茶杯添水,然後給耶律楚才按摩肩膀,“叔叔,曆史會有公正的評價的,所以才要保存這些手稿,特別是丘真人和成吉思汗相會的談話錄,你要讓耶律鑄都好好的保存著,免得曆史後麵別人抹黑。”
耶律楚才聽後一下子有些後怕,“寶音說的對,李誌常當年就是為這事坐過牢。”
寶音附身看著叔叔驚詫,“我師兄為這個事坐過牢?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耶律楚才躺在椅子上,手中一個折扇輕輕的搖動著,太陽暮光中,西邊的晚霞射出萬道光芒,就像一個將要告別的時代縮影的大幕。夕陽無限好的空間定格下,思緒把耶律楚才拉回到丘處機剛去世後一年多時間隧道,“那是你尹誌平師兄剛當掌門不久,燕京的王族後裔都去長春宮給丘處機處順堂上香,你們的處順堂的一個走廊牆麵上,是尹誌平讓人新畫的宣傳丘真人西去見成吉思汗的畫,畫麵突出了高大的丘真人形象,而成吉思汗的位置看著非常的低,人物也沒有丘處機的高大上,畫麵上還說成吉思汗是聽了丘處機的話才一言止殺的。”
寶音追問,“這個畫我好像見過,我那時不在長春宮,等我回來看到畫麵改了,我也沒有細問。”
耶律楚才歎息,“那些王族看著畫麵非常的刺眼,就要問尹誌平的罪,你師兄李誌常主動站出來,說是他記錄了丘真人西行見到成吉思汗會談錄上的內容,他主動的承擔了罪責入獄。最後貝魯王爺來找我,我拿出了我記錄的丘真人和成吉思汗會麵的記錄,果然是有丘真人勸解成吉思汗止殺是話語,你師兄才被放出來。所以寶音你說的保留這些資料確實有曆史價值的。你現在長大成熟了,做事情和看問題都比較深刻,丘真人最後收你為徒,果然是有他的眼光的。”
“謝謝叔叔。”
寶音似乎是嗅到了一絲未來的血惺味道,這些蒙古王族後代有些心胸是非常驕傲自大的,成吉思汗能做到的事情,他們不一定會接受。所以她聽到李誌常當年入獄故事沒有多說什麽,因為她不想叔叔再為各種雜事煩惱了。看著寶音沒有說話,耶律楚才感觸的說,“說起藏書,蒙古現在最大的藏書樓在張柔家,我有時候去真定都要到他家的藏書樓去借閱。現在張柔搬到保定府了,聽說家中的藏書樓叫萬卷樓。”
耶律鑄符合,“對,我以前在真定跟著元好問先生讀書時候,去過張柔家的藏書樓,他是把金朝國家藏書都搬回來了,好像他們家的地方不夠,有一半的藏書就放在他的副將賈輔家裏,兩家和合著請了教書先生給孩子們辦了學堂,好像學堂講課的地方就在藏書樓。”
耶律楚才開玩笑,“所以大家都說甲候之書甲天下,他收集還有別處的萬卷藏書,郝經就是為了讀書去他們家做教書先生的。”
寶音讚歎,“沒有想到張柔將軍這麽有眼光。”
耶律楚才點頭,“對,他不是簡單的個人喜好行為,而是在保存華夏的文明,一個國家的曆史記錄都在紙麵的檔案裏麵。那些攻城略地的將軍在汴京淪陷時候都在搶財富和女人,但是張柔讓我刮目相看,他的格局高注定了他未來是蒙古國的肱骨之臣。”
有了寶音的陪伴,耶律楚才的身體似乎有些好轉,耶律楚才知道這些也隻是回光返照而已,可是賈升龍的三味真火可以延續他幾年的性命,讓他也是願意的。耶律楚才生命最後時刻的府邸反而有了生機,寶音和徒弟住前院,早晨依舊雷打不動的師徒練功。耶律楚才早起喜歡看寶音師徒在一起龍騰虎躍的景象,讓他可以忘掉朝廷失意的心結。加上劉山珍的廚藝,精心養生的素齋,寶音看著叔叔的臉上有了一些紅潤之光。
賈升龍住在和林,承擔了替寶音給蒙哥傷口換藥的工作。因為他看到寶音采購了很多的外傷藥晚上沒有人的時候在製作膏藥,賈升龍知道寶音心中放不下蒙哥,在這裏陪著叔叔的同時也是牽掛蒙哥的傷口,要不是她製作了一堆的道家拔毒生肌膏。
賈升龍主動對寶音說,“師父,我每天親自去給蒙哥王爺換藥,交給一個孩子,是不妥當的。”
寶音感動點頭,“也好,這次他傷的真的很重,骨頭都暴露了,我說孩子也就是一個由頭,穩住他們的家人不要恨我,讓蒙哥能好好的養傷。”
賈升龍憐惜的看著寶音沒有接話,他舍不得寶音擔憂和再次陷入難堪,“師父放心,我們等到蒙哥傷口好了再離開和林。”
就這樣第二天的傍晚賈升龍帶著藥箱到蒙哥府上拜會,剛開始忽都台聽到寶音的徒弟來了,想著寶音這個不死的妖精挺會纏人的,正要出來罵個痛快。但是到了大帳看到穿著一身青色道袍的高大帥氣,氣度不凡的年齡接近四十歲的壯年道長,一下子被他氣場收服了。
賈升龍非常尊敬的一個抱手禮後,“見過忽都台王妃,我是金真道長的徒弟,受家師之命前來給蒙哥王爺換藥。”
忽都台畢竟是擔憂蒙哥的身體,自己要給他找禦醫治療都被蒙哥拒絕了,他怕那些禦醫和法瑪提聯手給自己下毒藥,這也是為什麽他西征回來沒有及時治療的原因。因為自己的父親托雷就是喝了有毒的符咒水去世的,所以他急著讓寶音來也是有著這個安全治療因素考量。聽到寶音派弟子來給自己換藥,寶音果然是自己的愛人,自己有傷她怎麽會離開呢。看到她派弟子來蒙哥心中感動的大喜,“快,快,請。”
有了賈升龍換洗傷口,忽都台和兒女們都滿意,隻要夫君健康,隻要女妖道遠離見不到夫君王爺就好。每天傍晚,賈升龍騎馬在草原的暮光下,定時的去蒙哥府上給他換藥治療。現在寶音和蒙哥雖然都在和林城,但是兩個人就這樣的沒有再次見麵。蒙哥的妃子們看到賈升龍的高大偉岸的宗師樣,居然自稱是寶音的徒弟,讓她們非常好奇。有時候會在蒙哥耳朵裏麵酸溜溜不懷好意的吹一句,“這個帥男道長不會和金真在一起來,那個性命雙修……嗯?”
忽都台醋語觸及了蒙哥心中的逆鱗,聽後火冒三丈給忽都台發話,“你再說,我就真娶了金真,你願意?”
現在已經為蒙哥生兒育女的正妻忽都台底氣十足,對愛情已經不指望了,但是守著丈夫和家業也不示弱,“能娶你不早娶了,不要當我是傻瓜,我就看著你永遠娶不到她,她是爺汗任命的蒙古在全真教的信使。”
蒙哥看著忽都台得意洋洋打擂台的樣子,看穿了自己無能為力的底線,他說不出更狠的話後氣的隻能說,“滾,”
“嗬嗬嗬嗬,”
忽都台看著蒙哥氣急敗壞的樣子非常開心,心想你也有今天,想到大婚當天蒙哥喊自己寶音,原來以為是把自己當寶貝,鬧了半天是喊別的女人的名字,這個大婚之仇讓她一輩子都鬱悶。沒有想到金真身邊會出現一個宗師氣度的潘安道長賈升龍,他的到來讓蒙哥鬱悶吃醋還要麵子發不出來火,因為蒙哥受傷離不開寶音的膏藥。忽都台看戲一樣看著,每次看著賈升龍給蒙哥換藥後,他嘴上是感激心中吃醋後發作不出來憋屈。
看著這一切的忽都台非常的開心,就好像報仇了一樣。所以每次賈升龍來給蒙哥治療,忽都台都非常的熱情。每次賈升龍離開,她很有氣度贈送很多的禮物,忽都台的醋溜心尖的報複讓蒙哥說不出來內傷。一個月後,蒙哥的傷口已經完全的恢複,在背下部留下一個肌肉瘢痕組成的深陷坑窩。
賈升龍臨別告訴蒙哥,“王爺的傷口已經完全好了,幸虧我師父及時的將蜂窩的膿毒排出來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蒙哥想到那天寶音用嘴給自己拔毒的場景,感動的馬上就想去見寶音,“你們師父呢,怎麽一次都沒來我府上?”
賈升龍,“耶律大人病了,她在給他治療。”
蒙哥歎口氣,“耶律大人確實是國家的柱石啊,生病後是應該好好的治療。”
賈升龍最後臨別說,“請王爺保重,我和我師父今日就出發回邢台了。”
”怎麽今日就走?”
“對,我們這次出來時間過長了,違反了道門清規。現在師父見到王爺的傷勢已經好了,才放心離開的。”
“那我去送送你們師父。”
“王爺不要,這是我師傅特別交代的,不想讓皇後等人有什麽非議對王爺不好,讓我給王爺說一聲。”
蒙哥心中難受親自送賈升龍走出大帳,看著賈升龍瀟灑的策馬而去。在他身邊的忽都台煽風點火說,“這個道長一表人才,看著人不錯,金真仙有伴了,王爺不需擔心了。”
蒙哥氣的責罵,“胡說什麽?”
看著忽都台難纏得意的笑臉,蒙哥故不上和她掰吃,還是想親自騎馬去送寶音。這時候有拔都的信使來送信,蒙哥打開一看是拔都宣布他在羅斯公國建立金帳汗國了。這個消息讓蒙哥不由的審時度勢,刺激了他的神經。拔都建立的可是金帳汗國,不需要誰的同意,都是他自己打下了來的江山。而自己現在什麽都沒有,才剛剛拿回了兵權,想想忽都台都可以嘲笑自己,對寶音的感情執著沒有結果不是沒有道理。今天自己追到寶音又能幹什麽,沒有君臨天下的他,這次轟轟烈烈的久別相逢最後變成了一件桃色新聞,如果是爺爺成吉思汗誰敢?都是自己沒有能力能夠讓寶音有合法的身份和自己在一起。想到這他心中一痛,那些想把寶音追回來的思緒都退潮了。幸虧自己是有箭傷做了擋箭牌,沒有讓寶音身敗名裂,想到這蒙哥自責難過的拉過一匹馬帶著金雕朝林子中走去,他要去最草原高處看著寶音遠行。
寶音在耶律楚才府上準備辭行時候,海雲法師帶著劉侃來拜會。耶律楚才看到穿著一身褐色袈裟,臉部飽滿五十多歲的海雲法師非常高興。他帶來萬鬆大師寫給耶律楚才的信,知道萬鬆大師是耶律楚才的釋迦門引路人,識趣的寶音和劉侃出了書房在前院賞花喝茶聊天。
寶音端著茶杯靠在一個樹下,“表弟你在和林要待多長時間,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沒有想到穿著袈裟的劉侃說,“不,我要在這住一段時間,給忽必烈王爺講課。”
“他讓你講什麽?”
“講漢文化,不過光是我,還有別的文儒都被忽必烈邀請來給他講課,說是他要管理好漠南的封地,需要學習漢家的文化。”
寶音點頭,忽必烈學習漢家文化是個好的借口,但是她更深一步的看到萬鬆大師的布局,“你們佛門這麽興師動眾不會是在押寶吧?”
劉侃意外被寶音看透了心思臉上一緊,“表姐你可不要胡說,小心禍從口出。”
寶音意味深長的說,“表弟你是修了全真教又轉了釋迦門,現在萬鬆和海雲聯手不就是要挽救的佛教的頹勢嗎?我上次在少林寺已經見識過了,萬鬆大師看著我不是很善意的眼神,我就知道了他的打算,要和丘真人一樣發展壯大教派。”
劉侃佩服的說,“表姐果然是厲害,一切都逃不出你的眼睛。”
寶音遺憾的歎口氣,“丘真人格局要高,他發展全真教是為了借此求助華夏文明和文儒及止殺。不是隻是為了擴大教派。”
屁股決定立場的劉侃不服,“那麽現在全真教將很多的佛院改為道院的事實該怎麽說?”
寶音拍拍劉侃的肩頭,語重心長的點醒他,“這些是丘真人的做的嗎?”
劉侃搖搖頭,“可是萬鬆大師要恢複被奪取的佛院也沒有錯啊?”
寶音分析,“你是易經大家,你知道事物發展都有盈虧的規律,都是天道的選擇,道教是中國的根柢,無論誰執掌天下都是不會被滅掉的。我佩服成吉思汗格局,認為所有的宗教是平等的,隻有這樣各族人們才能和平共處。”
劉侃同意,“表姐說的沒錯,那你為什麽不修正全真教的這些錯誤呢?”
寶音望著天空說,“每個人都有他來人間的任務,我的師父們說我的任務是修仙,不是管理教派。師父也許是看到了什麽未來的天機吧,你不是也看到了,要不是你會跟著海雲大師來這裏早早的布局。”
劉侃低頭不想心思被寶音看透,他不得不佩服寶音跟著丘處機知道了天道的循環,看著他沉默寶音問,“你們的萬鬆大師是不是派弟子到少林寺去了?”
劉侃更加吃驚抬頭,“表姐,你簡直太神了,你怎麽知道的?萬鬆大師派他的大弟子福裕去主持少林寺了。”
其實知道這些是一智大師在離開少林之前,給寶音寫過信說,以後聯係他就去山西的一家佛院,信中也憂慮佛道的交鋒會在未來掀起腥風血雨,他讓寶音保重,一心修道修仙,不要參與到俗世宗教爭寵中來,希望看到寶音能夠得道成仙的那一天。
寶音看著天空上的白雲,說出了一智大師信中結尾寫的話,“一智大師說,真正的般若智慧,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我是大沙門,常做如是說。彼以利舍,此以天屬。”
劉侃點頭深思,一智大師是真正的修行者,他的話道明了,佛陀的智慧是非常的博大精深,如果執著其一而否定其它就是罪惡,如果不是性空,人的執著是害人害己悲劇收尾。
劉侃探尋,“為什麽萬鬆派大弟子去少林寺?不是別的寺院?”
寶音看透分析,“他是一個處處要和丘真人比試的人,全真道上次在少林寺和少林武僧比賽沒有勝負,他一定會出手的占領一切可以占領的陣地,何況那是佛門武功的標杆佛院。嗬嗬,他把曹洞宗都搬到邢台了,我怎麽會沒有感覺,可是這些有什麽意思,既往的朝代皇家滅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寶音的話讓劉侃啞口無言,可是這些時事對於現在白丁身份的他也是無能為力,隻好轉移話題,“表姐,你下一步怎麽打算的?”
寶音看著園中的海棠花打啞語,“深耕,播種,等著天上的時間。”
這時候耶律鑄來問,“堂姐,我父親問讓劉山珍做一桌素齋宴請海雲法師如何?”
寶音,“好啊,你去和他們幾個說,他們幾個好像還在河邊林子裏練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