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小說《黃裳元吉》第六十二章 尋親
寶音看到忽必烈像個小孩子說話,不由的樂了勸慰他,“嗬嗬,不說這些了,那我也不能成為王子啊,我們命裏有什麽就抓住什麽了。你這次來燕京還去別的地方嗎?”
“嗯,下一站我去邢州。”
“邢州?”
“寶音姐,你能陪我去嗎?這次我哥哥沒有來,我一個人在路上沒意思。”
寶音一聽邢州心中活泛了,因為那是母親和弟弟投奔姨丈的地方,來到燕京後長大的寶音幾次想去邢州尋親,可是那個地方金朝和蒙古交戰後,投奔蒙古的將領又反蒙,邢州的百姓四散逃命,有的都跑到燕京的天長觀來吃粥。看到此情況掌門一直不同意寶音去那裏,再說寶音沒有姨丈的具體住址到哪裏去找啊?知道姨丈消息的叔叔耶律楚材還在和林,上次大哥來燕京也沒有說母親和弟弟住址的消息就不辭而別了。現在聽著忽必烈要去邢州正好是個機會,他是封地的主子,也許可以讓他幫助自己找到母親弟弟他們。
寶音摟住忽必烈說,“好啊,我到掌門那裏請假。”
忽必烈高興的說,“真的,姐姐,太好了,你趕快去請假。”
說完兩個人都站起身,忽必烈說,“我在道院內等你。”
“好吧。”
說完寶音和忽必烈一起走出了馬廄,寶音來到掌教大廳,告訴了尹誌平她要跟著忽必烈要去邢州,尹誌平痛快的答應了,“去吧,能夠找到母親是好事,你現在大了,有些事是要給家人有個交代,不過去邢州也正好幫助全真教做些事情,這樣一舉三得。”
“師兄掌門做什麽事情?”
“邢州的雕版印刷術是中原聞名的,你去了好好的考察一下,將來師父願望道藏編寫出來後的印刷刻板都需要有高水平的大家來承擔,所以你去了邢州後把工匠,技師的家族都考察出來,現在戰亂聽說許多人都逃難了,所以我們要及早準備。”
“是,師兄,能不能支點銀錢?嘿嘿。”
“跟著王爺還用花錢,我還以為我可以省出了車馬費呢?”
“師兄,我們上次不是沒錢窮怕了嘛?”
“那倒是,那次我們確實都被窮清高給教育了一頓。”
寶音得到尹誌平的允許後,告訴了忽必烈,忽必烈高興的決定要第二天就出發,他要帶著寶音到沒有熟人的地方好好的瀟灑一番。不過寶音臨別說,“今晚,你讓人給我送一套男裝來。”
“啊,哪多不美啊。”
“你送不送?”
“送,姐姐。”
寶音穿著淺藍色蒙古男裝袍,嘴唇上貼了個八字小胡子喬裝成男子,騎著蒙古駿馬跟著忽必烈一路朝邢州而去,忽必烈別看人不大,可是出門公幹的做派可是有模有樣的,在路上約好了寶音是忽必烈的參事,名字叫耶律金真。燕京去邢州有四百公裏的路程,他們雖趕不上八百裏加急的速度,蒙古馬八小時可以行六十公裏,除了在路上休息每八個小時換一匹駿馬不停的趕路。
忽必烈帶著他的二十個近衛騎兵,這些人是穿著軟甲的怯薛軍,好像是忽必烈從蒙古世家子弟選出來的和他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年齡最大的也就二十歲。這些人都隻聽忽必烈的,對於忽必烈的任何事情都不過問,忽必烈讓他們幹什麽他們就幹什麽。一路上看著忽必烈發號施令對手下下達命令和任務,寶音真實的體驗到忽必烈這麽小禦人術已經非常嫻熟了。在這種氣氛烘托下,一路上忽必烈自覺的不找她說笑,寶音就和忽必烈的那些親隨一樣,保持沉默和對忽必烈絕對的尊重。這個是她跟師父丘處機學的,和帝王打交道要時刻保持對他們非常高的尊敬態度,不論他們年齡多大。
在路上忽必烈除了吃飯時候單獨會和寶音在一起說說笑笑,一旦那些親隨走近了,忽必烈馬上王爺的架子端的十足。寶音看到忽必烈的樣子,就聯想的蒙哥一定也是這樣的,雖然上次蒙哥計劃帶著她出行沒有成功,當時自己想的非常簡單以為是和世家子弟隨意的遊山玩水。今日體驗過忽必烈在外當著手下的王者氣勢後,寶音想不到十五歲的忽必烈能有階級等級的做派,天生尊貴的教育從他們一出生就開始了,是有樣學樣耳濡目染,就像一個醬缸裏的鹹菜味道都一樣,他們都是從成吉思汗那裏言傳身受親傳下來的。
寶音由此聯想自己師父劉忠祿天天近身伺候成吉思汗真是不容易,換做自己修道的人每天卑躬屈膝的伺候王者,雖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寶音覺得簡直就是比挨刀還難受的日子。寶音有了這次體驗,發誓以後再也不和那個王子們一起出行了。難熬的時間雖然過的很慢,寶音和忽必烈騎行了三天多後,還是到達了這座有兩千多年的曆史古城邢州。
忽必烈帶人到了邢州府東門的龍崗驛站,這個驛站負責傳遞郵遞業務和官差的住宿接代任務,驛站主管安排好住宿和馬匹後,寶音就主動和忽必烈告別了,“你先忙,我就先到城裏轉轉,掌門要我打探一下道經的印刷的作坊。”
忽必烈一下子有些被放空不適,“我以為你是跟著我來邢州玩的,想著給你留些錢,你在邢州轉轉後,我有空的時候我們在一起遊玩。”
寶音說,“可以啊,等你我事情都忙完了,我們一起出去轉轉,現在我先要換了道袍去附近的道觀一一拜訪後,再回來和你相聚。”
忽必烈一下象泄氣的小孩子耍賴了,“寶音姐,你放我鴿子,我不高興。”
寶音摟住他的肩膀說,“王爺,你是有正事的人,我也是有正事的人,我們各忙各的然後再聚不是一舉三得麽?”
忽必烈一路上故意有些誇張的當著寶音麵,給手下擺譜就是要讓寶音把他當個大人,想擺脫和寶音年齡不對等的而被寶音排除在感情發展可能性範圍之外。想著寶音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會乖乖的聽自己的,自己就能進一步的強化在她心裏的位置。無奈下看著獨立自主的寶音在驛站的宿舍換好了深色的道袍,頭發簡潔的梳裏成混元髻後準備出門。
寶音給忽必烈一個抱手禮 ,“忽必烈王子殿下,我就先走了,三天後我來此找你,想必你到時候公幹也都差不多完成了吧。”
忽必烈有些失落的,“你,好吧,你走,要不要給你派兩個人保護?”
寶音淡淡一笑,“不用,誰會這麽沒有眼色打劫我這個出家人呢。”
看到寶音離開了,忽必烈想到父王和窩闊台囑咐的事情,也隻好收回心性,對手下說,“走,我們去都元帥府。”
寶音走入邢州府城的大街上,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有些欣慰,因為有人氣就意味著著這裏有生機。寶音還有一個原因不想忽必烈跟著,是擔憂哥哥萬一也在邢州,他可是蒙古國和金朝都通緝的西遼人。寶音想著現在哥哥不知道改名換姓了沒有,還有姨丈以前是金朝的官吏,現在他不知什麽情況,是投靠了蒙古軍還是跟著武仙造反了呢?
寶音漫無目的的走著,想著先熟悉一下邢州府的地貌,寶音讀著一個個街道牌感受這個城市非常有趣的生活味道和靈魂。南城牆一帶是靛市街,街上掛著很多的布料和染坊的招牌,還有琳琅滿目賣布料的店鋪。靛藍是用蓼藍葉子和石灰水沉澱所得顏料,老百姓家的布料基本用的都市靛藍染色布料,由於邢州地理位置靠黃河水道,讓這裏染業興旺。
位於東門裏的驢夫營街道非常的狹小,灰色磚瓦結構的房子連城一片,顧名思義就是趕車趕馬之人聚集之地,這裏聚集著大大小小的的走南闖北的商販和酒肆店鋪。過了驢夫營不遠處是靠近城門處的四水坑是一個運水的人聚集處,許多要吃城外山泉水的人,來這裏找人給自己到城外名泉拉水和喝,特別是這裏的雕版印刷的作坊,非要特別清冽的山泉水來溶解墨粉。
順著人流寶音來到最嘲雜的羊市街,這條街在邢州府建立就存在了,得益於黃河的水運,是名噪河北的繁華商業大街,這裏到處掛著各種皮毛製品,大聲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店麵門口商販們在彼此的討價還價。草原上的牧民把羊皮等貨物拿到這裏出售,當地的貨商收了皮毛後,再經過黃河或是北上銷往中原和西域。寶音目測什麽昌盛,昌隆,隆發,興隆等等的皮貨和熟製皮貨的店鋪有一百多家。寶音在來邢州的路上看到道路兩旁田地因為戰禍荒蕪,擔心城裏麵也是民生凋敝,沒有想到邢州府城內商業還能這麽繁榮。想想也是,草原上的牧民要用皮貨換糧食,中原的人需要皮貨冬日保暖製衣,民眾的需要就是動力,天上下刀子也難不住這些做生意的商人。
走著寶音就來到清幽香火旺盛的城隍廟附近的文廟街,這條街有不少書店和年畫店,五層高的藏書閣旁邊矗立著紅色氣派的文廟大殿,這是學子和考中秀才到文廟祭孔的必經之路。
寶音走累了,就來到一家麵館吃麵,邢州這裏挨著山西的太行山,麵館特色基本是刀削麵,寶音要了一份素麵,老板看著她穿的道袍就沒有勸說她加牛肉。寶音吃完飯後,又給了老板幾個銅錢,“師傅,我來自燕京尋親,想跟你打聽一些事可以嗎?”
四十歲的中年漢子,穿著露著胳膊的夾襖,看到這麽年輕美麗道姑尋親,家中一定是遇到什麽不幸了,心中有些同情,“可以,你想知道什麽?”
寶音,“你在這裏開店很長時間了,還是蒙古人占領後才來的?”
“我出生在這裏,蒙人之前已在這開麵館了,蒙古,金國和南宋到處打仗,去了別的地方還不是不安全,所以我就沒有跑。”
“你知道十年前這裏的衙門管事的有沒有一個姓劉的官員?”
“姓劉的,我知道就一位,那可能是我們這裏文曲星的老爹。”
“文曲星? 您能詳細說說他的情況嗎?”
看著生意清淡無人,寶音又白給了一碗麵錢,老板就坐在寶音的飯桌對麵說,“我們這裏是十年前蒙古木華黎來攻城,那時候金朝的邢州節度使是劉澤,他祖上好像是契丹的皇族,他帶著兒子劉潤投降了蒙古人。後來他卸任後,他的兒子劉潤荊州府職位好像是都統。不過後來降蒙的金朝恒山公武仙哥哥武貴跟著武仙投降蒙古,被任命邢州的都元帥。後來武仙再次叛蒙,他的哥哥又跟著武仙造反後,被蒙古軍來軍打敗後逃走,劉潤沒有逃繼續跟著蒙古人,現在的邢州的統領是漢將何實。”
寶音聽著有些擔憂,“武仙這樣反複叛蒙後,他哥哥武貴是都元帥,那麽蒙古人攻城後有沒有屠城?”
店老板後怕的長歎一聲,“就差一點,蒙古兵把城裏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後,把有用的匠人挑出來,其他的就要被全部屠城了。關鍵時刻現在的都元帥何實是漢人,他為城裏的百姓求情,說百姓有什麽辦法造反呢,都是高層官員的問題。經過他死諫孛魯王爺,我們全城的百姓才活了下來,要不是何實我都見不到你了,真是後怕。”
寶音深呼吸透口氣,壓壓驚幸虧沒有屠城,想必契丹人的官員劉潤就是姨父了,“那個劉潤大人呢?”
“他投降了蒙古人,為了不讓武仙的事情再發生,他的兒子劉侃在都元帥府作為質子。”
“他的兒子多大了?”
“好像十來歲多,從小就很聰明,是我們這的神童。”
寶音正和老板談話,忽然有個怯薛軍騎馬現身,“金真,王子現在讓你過去。”
寶音一看原來忽必烈派人悄悄的尾隨保護自己,“去哪裏?”
“文廟。”
寶音趕忙起身,騎上近侍帶來的一匹馬朝文廟駛去,到了文廟有官員在門口迎接。忽必烈看到寶音獨自在邢州城轉,就暗中讓兩個手下跟著寶音,看到她真是沒有目的的亂轉,聽完何實介紹說的這裏盜匪劫匪非常厲害,都是一些練過武的人結夥,這裏離太行山近,這些人就躲在山裏結寨。忽必烈一聽就派人把寶音找回來,寶音那麽美說不定就會被賊人盯住,他不能忍受寶音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寶音走進文廟看到忽必烈身邊有一個十幾歲英氣儒雅的少年在給忽必烈介紹情況,少年看到進來道士是一個坤道,有些驚訝,忽必烈介紹說,“這是燕京長春宮的全真教的信使,金真道長。”
“金真這是劉侃 ,是劉潤都統的公子,是邢州的神童,我已經給何實都元帥要來他來陪我們在邢州遊覽。”
寶音一聽劉侃是劉潤的公子,不就是自己的表弟嗎,可是當著忽必烈不好認親,當少年給寶音一個行禮後,“見過金真道長。”
寶音馬上一個抱手禮,“謝謝,劉侃才子。”
說著寶音抱手放在胸前,讓左手的銀杏的疤痕展現在劉侃的眼前,如果母親和弟弟投奔了姨父,弟弟耶律慶手上的瘢痕一定會被劉侃注意到。果然劉侃看到寶音的左手銀杏瘢痕後,眼神動了一下,但是馬上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表情。寶音是金朝獻給蒙古的女童身份他是知道的,現在自己是壓在蒙古元帥府的人質,兩個人都不能馬上認親,現在局勢還是複雜。
忽必烈沒有注意到他們倆微表情,也是根本想不到劉侃是寶音的表弟,他自豪開心給劉侃介紹,“你是你們邢州的神童,寶音姐小時候是我們蒙古的神童,現在是我們燕京的金真仙。”
劉侃看到天人一樣的表姐寶音,心中感歎一家子都是神童,就沒什麽稀罕了,“金真仙,果然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忽必烈說,“她小時候還去過江南加了最著名的書院招生考試,五百個兒童裏麵收二十五個學生,她從沒有在江南讀過書,一考居然都考上了,你說厲害不厲害。”
劉侃一個鞠躬禮說,“金真果然厲害,要是考美貌的話也一定的頭魁。”
“嗬嗬嗬,你說的不錯,我很喜歡,我們拜完了孔夫子,下一站你啊準備帶我們去哪裏?”
寶音想自己同蒙哥說的江南的事忽必烈怎麽這麽清楚,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劉忠祿給那些蒙古貴族閑聊時吹牛,流露出去的故事,蒙古人都喜歡自己有神童而傳開了。
寶音謙虛說“不要聽他說,我就是走了狗屎運,進入了書院。”
劉侃說,“其實我們邢州的書院一點也不必江南遜色,上一朝廷科舉,我們這裏就出了五個進士,這裏讀書的風氣很濃。”
從宇宙魔方到大漠黃沙,莎莎都寫得那麽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