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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小說《黃裳元吉》第三十八章 別親

(2023-01-21 10:49:29) 下一個

《黃裳元吉》第三十八章 別親

看到劉忠祿問到劉明的做什麽事,口氣裏似乎是一種關心,張柔自以為感覺和劉忠祿拉近關係的火候已到,就上前一步建議說,“劉明,你好,我身邊還缺一個副將,不知你感不感興趣?”

耶律明不好直接駁回張柔的善意邀請,自己複雜的背景張柔不知。劉忠祿也是沒有幫腔,他們倆個當著寶音和張柔情緒裏麵要說而沒有說的話很多,也隻有他們兩個心智相同旗鼓相當。看著耶律明麵露猶豫沒有馬上回答,天真的寶音拉著大哥的手說,“大哥,你就跟著張將軍吧,這樣你有了銀子和俸祿,就可以把母親弟弟接過來住。”

耶律明看著寶音希望一家從此團圓的美好願景,不想當麵駁了張柔的提議讓寶音傷心,高大偉岸的身軀蹲下抱著寶音耐心的解釋,也是說給張柔聽,“讓大哥想想,以後回複張將軍。”

劉忠祿站在一旁沒有再說活,他知道張柔是想通過耶律明加強和自己的關係。但是耶律明的身份地位隻有他這個成吉思汗身邊的諜報頭子劉忠祿清楚。耶律明可是年紀輕輕就做過大遼國元帥的人,在千戶張柔手下不一定合適。如果他想當官的話,可以跟著以前的大遼王耶律留哥一起投靠成吉思汗。但是種種跡象表明他沒有,而是和耶律留哥分道揚鑣,又退出西遼的軍事政權中心。劉忠祿分析他一定是厭倦蒙古,金朝和契丹亂世糾纏套疊的政治皇權了,作為一個在金朝出生長大的契丹人,他不知道該忠於誰,是忠於長大的祖國,還是忠於血脈的民族,還是忠於能夠成就霸業的明主。忠於自己的祖國和民族看著就是一條死路,而選擇忠於明主又和以前儒家忠孝節義的理念衝突。往往這種人屬於純臣,選來選去的,自己走不出心魔後,一旦心死了,隻有為親人活著是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看著劉明欲言又止的樣子,劉忠祿也不說話,明白過了一些味道的張柔猜到有些話是劉忠祿和劉明之間要說的,於是聰明的借口夫人要給寶音做身衣服作為禮物,帶著寶音離開把前院讓出來。張柔把寶音帶的內院,讓夫人量了尺寸,寶音拜謝後回到前院,和劉明和劉忠祿告別張柔離開,離開時候劉忠祿對張柔說,“放心,你在漠北的父母我會讓人看顧,經常去看看。”

張柔千恩萬謝,“拜托劉大人,謝謝,謝謝。”

三個人一起離開張柔家,來到了鬆子巷口蠑螈藥材鋪門口附近。劉忠祿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劉明,“你住旅店不方便,這是我在京城的宅院,今晚你和寶音就去住那裏,生活用具都一應俱全,你們就隻管用,後麵會讓小廝打理,明天按照你說的給你兄弟上墳,三日後我來接寶音。”

寶音好奇,“師父燕京我們有宅子?

劉忠祿,“他們剛安排的,陪著丘真人在這裏等西行,你隨著神仙住道觀,我得有地方住啊。”

劉明一個叉手禮,“謝謝,劉大人。”

劉忠祿離開時候交代,“寶音,明日上墳的祭拜用品和你二哥的祭拜墳頭地址,我都交代給太子府現在的管事阿拉丁了,到了太子府你直接去找他,其他是不用操心。”

“謝謝師父。”

“不謝,這是一些碎銀,拿著,萬一路上用呢。”

寶音感激的接過來劉忠祿遞過來的銀袋,拜別到了師父,看著劉忠祿騎馬而去後,她和耶律明一起牽著馬朝劉忠祿的宅院走去,那個宅院他們太熟悉,就是原來金國的太子府。木華黎收回來後怕擔個覬覦王位名聲自己沒有敢住,東宮太子就是政治潛邸。發給其他的大將也都有眼色不敢接手,能住這個級別宅院的人都是官場老油條,誰沒事找抽。現在劉忠祿身份是成吉思汗近侍又拿著虎頭金牌,住這裏再合適不過,也讓當地官員顯出對劉忠祿和大汗敬畏尊敬之心,於是劉忠祿來燕京後官員們就把這上好的宅子給他住。

寶音和耶律明來的太子府,以前這條街都是金朝皇親國戚宅院,現在住的人寶音不熟悉。在高大的紅門外站著兩個小廝,好像在等寶音他們。看到寶音兄妹倆來到趕快的下台階來迎接,主事的是二十歲左右的小廝頭阿拉丁,人眉眼靈動,眼觀六路,見了寶音極為熱情主動。

“小主人,您來了,劉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晚飯廚子們正在弄呢,你稍稍喝口茶,馬上開飯。”

“謝謝,明天上墳……”

“哎呀,小主人,您就放一百個心,昨天我們就去西山瞧過了,墳頭墓碑都有,環境也不錯,那裏是燕京城有錢人家墳地,到時候我帶著你們倆一起去,祭祀的東西昨日我就準備好了,放心。”

聽著阿拉丁的介紹,果然劉忠祿都安排好了,寶音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師父待自己就像父親一樣,又和大哥團聚,這種幸福感是今生最難望時刻。

兄妹倆一起吃完飯,顧不得欣賞亭台樓閣氣派的太子府,就一起在茶室半躺在一個炕床上,各自拿了個薄被蓋著身體圍著小炕桌喝茶聊天,把這輩子之前攢下來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聊天時候,寶音手欠的打開了劉忠祿的錢袋,“哇,怎麽都是金元寶,師父也太有錢了吧,這個明天我們怎麽花啊,小攤小販找零錢還不找死了。”

耶律明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不動聲色的說,“你師父現在是燕京的紅人,要巴結他的人趨之若鶩的,進獻的自然都是這些金元寶的碎銀了。”

寶音維護師父名譽,“大哥你不了解師父,他從不奢侈亂花錢,也不收別人的財物,這個,這個……”

耶律明臉露長兄為父的老父情懷的把寶音摟住,“好了妹妹,這些就是他的俸祿,想想他沒有家室,常年在大汗身邊,外出都有人好酒好肉的伺候著,所得俸祿一定沒地方花,所以今天留給你這個徒弟了。”

“對,對大哥你說的太好了。”

“好了我們睡覺吧。”

“好,大哥你就睡炕桌那頭,我睡這頭。”

“好,我給我們點一些安息香。”

“好,太好了,遇到你我真的睡不著呢,明天要給二哥上墳,西山比較遠,我們要早起,隻好睡了。”

安息香味道清淡好聞,心中溫暖如春的寶音一下子就在炕床上依偎著兄長睡過去,早上很晚了,寶音才醒過來,她一睜眼扭頭巡視炕床上不見了大哥的身影,正要下床到院子中查看,眼睛看到炕桌上留著字條,寶音趕忙拿起來觀看,“金針,受你母親之命前來處理你二哥的遺骸之事,還有看看你,現在看到一切都有貴人幫忙,我就去給你母親複命,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替我給你二哥多燒些紙錢,劉明。”

寶音拿著信心裏一下子空落落的,親情到手隻有不到一晚上的時間就不見了,但是她沒有悲切,因為看到劉忠祿給自己的金元寶錢袋不見了,心中有些安心,大哥還算不是迂腐,師父給自己這麽多錢,他明白是給自己家中的補貼,大哥沒有差事,母親和弟弟一定生活艱難。

感恩師父的寶音還是到門外做足戲,到處找大哥,“劉明,劉明,你在哪裏?”

阿拉丁緊張的跑過來,“怎麽劉明不見了?”

“對啊,他還拿走了我的錢袋,他這個貪財的小人。”

“他不是你的親戚嗎?”

“是啊,說是我母親的遠房親戚,說是要和我一起給我二哥上墳,結果拿到錢半夜跑了,嗚嗚。”

“小主,要不是我們報官吧?”

“不用,萬一抓住他,我母親跟我急怎麽辦?再說現在城門大開,人早跑了。”

“也對,那今天我們……”

“你帶我去給我二哥上墳吧,吉日不能錯過。”

“好吧,小主。”

寶音和阿拉丁騎馬帶著祭拜用的草人紙符類東西,朝西山墳地而去。寶音路上回憶著在張柔家的每一個細節,自己和張柔到內院去的時候,不知道大哥和師父談了什麽話,還有阿拉丁說,前日就把墳地探查清楚,還準備了祭拜的用品,再想到劉忠祿的身份,寶音明白了原來大哥回到燕京城,一切都在師父網絡掌控之中。可是師父為什麽不直接先抓了大哥呢?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放大哥一碼?可是這裏是木華黎的地盤,師父沒有自己的手下人,包括這個阿拉丁也是木華黎的人吧。

騎馬走了一個半時辰,終於來到了西山墳塚的北坡,這裏安葬著燕京的有錢人家的墳塋,墓穴各式各樣的,墓碑都是極盡豪華,有的占地很大,但是沒有一家墳有石人和華表,寶音明白,三品以上的官員府邸人死後都不埋這裏,這裏就是士紳階級的亡靈匯聚地,人活著有尊卑階級,死後也是有三六九品的區別的。

阿拉丁確實是熟路,很快帶著寶音到了她二哥的墳頭前,一個黑色墓碑上刻著五個字,“耶律萱之兄,”然後沒有落款,寶音摸著墓碑心中千頭萬緒的說不出話來,張柔做好事沒有留名,也是一個聰明的人,給罪臣之家人立碑不能留下證據。阿拉丁非常機智的幫著寶音放上供果,祭品,點燃香燭,寶音在阿拉丁的陪同下燒完了紙錢。

“二哥,你安息吧,等我長大了一定去照顧母親和弟弟,報答替你安墳埋骨的恩人。”

寶音給二哥的墳拜了三拜後剛準備離開,就聽見附近有刀劍叮叮咚咚的碰擊聲音,站在北坡朝下看,是兩股人馬打在一起,一方人穿著是燕京衙役捕快的服裝,另一夥人穿著夜行的黑衣。寶音身邊的阿拉丁看到了,馬上踩著墳地的石碑幾步就跳躍過去,和黑衣人戰鬥在一起。寶音才發現這個阿拉丁是武術高手,甩出十幾隻飛鏢就殺了五六個黑衣人,剩餘的黑衣人四散而逃,留下幾個受傷沒有死的被抓了活口。

阿拉丁和那些衙役捕快說了話後,那些人壓著受傷的黑衣人先走了,阿拉丁返回來對寶音說,“幫助官夫捉了幾個毛賊,這些人他們盯了好久了。”

“這些毛賊想光天化日下盜墓嗎?”

“對,對,就是盜墓賊,抓住後按照律法都是死罪。”

“是可惡。”

“啊,小主,有個事想問問你,不知道合不合適?”

“問什麽?我知道的都知無不言。”

“好,小主,就是昨日你家親戚不辭而別有沒有什麽信留給你?”

“有,”

“太好了,能不能給我,讓我回去好交差。”

寶音掏出口袋裏大哥的留言字條,遞給了阿拉丁,阿拉丁點頭哈腰的接過來放到懷中揣好,現在寶音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昨天和師父分手時候,師父給過鑰匙同時有意沒意的說了句,“這個太子府,就是中都破城之前逃走的太子完顏守忠住的,他要不是跑的快,等中都城破,就肯定會和那些女真貴族在城牆下被砍頭了。”

到了西山的山腳下寶音就和阿拉丁告別,自己一個人騎馬回到玉虛觀。回來後寶音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躺在床上思考,大哥這個樣子因該是脫險了吧。到了晚飯時分劉忠祿回來了,師徒倆很有默契的一起出了玉虛觀到了一個河灘無人地方坐下,看著水流潺潺的向東流去,師徒倆都沉默了半天,還是寶音先開口說話,“謝謝你師父,救了我哥哥。”

劉忠祿聽後隻是往河中扔了一個石子說,“你看這條河向東流,水裏有魚可以跟著河水走,也可以逆流而上,而有的人心死了就是這個石子,扔進河中就沉下去,能不能救,能不能活都要看心是不是活的。”

寶音看著劉忠祿城府森森的黑話似懂非懂,“師父今天我在墳地看到的差人和黑衣人都是來抓我大哥的?”

劉忠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訴寶音一個意外的消息,“耶律留哥死了。”

“就是那個投靠大汗的大遼王?”

劉忠祿點點頭,“對,去年他剛剿滅了後遼的契丹人軍隊三個山頭後,今年就死了,死因沒有說明。”

寶音順著分析,“是被人殺掉的?”

劉忠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你大哥的悲哀是個死結,當初如果他像你父親盡忠金朝也好說,可惜偏偏聽了耶律留哥的話,帶著手下軍隊,叛金助阿裏留哥成事複興大遼國。但是沒有想到阿裏留哥用這些功勳作為砝碼私下一個人帶著妻兒老小的投靠了大汗,而把跟著他的兄弟都蒙在鼓裏。後來他手下人發現後,有不願意跟著蒙古人的就分裂出來,那些契丹首領各自分為三個山頭都自稱是遼王,大汗任命耶律留哥仍為大遼王,領兵剿滅後來的這些契丹軍隊。從種種跡象,你大哥從耶律留哥私下投靠大汗後,就退出了遼國政權中心,現在就是一個閑散人士。”

寶音真誠的問,“那我大哥現在投靠大汗行嗎?”

劉忠祿搖搖頭,“一個人的信仰和才華就是含章,就是一輩子的蓋棺定論的紋路。複建大遼可能是你大哥出生入死的信仰,可惜被耶律留哥的小動作給毀了。現在投靠大汗沒有任何政治資本,算是太晚了。如果耶律留哥投靠大汗的時候帶著他是最好的時機,那時候他是遼國的兵馬大元帥。那時候他才二十二歲,隻怪太年輕,沒有想到耶律留哥會自己一個人賣友求榮投靠大汗。後麵也有機會,就是後遼時期啊,如果他帶兵去征服了那些人,也是可以加官進爵的。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三個契丹人的山頭都被耶律留哥剿滅了,現在他隻能算大遼的餘孽。”

寶音擔憂,“那麽他們抓我大哥有什麽用?就是為了鏟除餘孽嗎?”

劉忠祿教育她,“蒙古人是防止殘火再燃,那些契丹人是想你大哥挑大旗,畢竟耶律留哥死了,那些當初的大遼有影響的人物就剩你大哥了。可是昨天我觀察你大哥是心死了,哪一方都不想參與了,就是為了你母親他才活在這個世界上。”

寶音肩旁靠著劉忠祿充滿感激的說,“謝謝師父對我大哥的救命之恩。”

劉忠祿摟住寶音的肩旁說,“師父沒有做什麽,都是你大哥的悟性高。隻是可惜你大哥這個人才,年輕時候沒有跟對人,後來就是一步錯,步步錯。現在他回到金朝,如果被官府發現的話,也是叛國的死罪。”

“啊,師父,那怎麽辦?”

“這個世道,隻能靠命運厚薄活著吧,你們家的人都是龍鳳,可惜沒有跟對明主,或者沒有生對時代,但是也不能說你父兄三個有錯,他們一個忠君,一個愛國,一個忠於民族複興,可惜效命於覆巢之下的王朝,個人命運就難以把握。”

寶音懂事的點頭,隻要現在大哥活著就好,自己還不是作為女童被獻給蒙古人,在這個亂世,大家都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都沒有選擇想要的理想生存空間的權力。大哥要做的事,自己將來的事她不願意去想。現在她有些明白,時代滔滔洪流中,是金子和是泥沙誰又能在有限的生命時間中檢驗辨別呢,自然是落到那個灘頭有什麽算什麽。

“君子含章原來也是有缺陷的啊?”

劉忠祿意味深長啟發她,“君子是講究含章之美,可是鹹章才是主要的,‘天地相遇,品物鹹章,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就像你一樣,可以被賢能的人吸引到身邊,才是最高級的含章。”

寶音撒嬌依偎著劉忠祿,“這麽說,我就是被師父您給撈出來,是您吸引了我,你的含章能量最大。”

“嗬嗬,嘴甜又聰明的孩子餓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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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沙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梧桐之丘' 的評論 : 謝謝梧桐
望沙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謝謝采心
望沙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謝謝蘇蘇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給莎莎拜年咯~~~
梧桐之丘 回複 悄悄話 美國東部第一時間給您拜年!祝兔年萬事如意,多出大作!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祝沙沙兔年大吉!
望沙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ghtCovid19' 的評論 : 謝謝你,新年好
FightCovid19 回複 悄悄話 給望沙拜年!祝兔年吉祥如意!很喜歡你的仿古小說!好羨慕你們博古通今。我就是一個曆史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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