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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羅的海雙城記

(2025-10-19 18:10:26) 下一個

10月份去赫爾辛基開會。赫爾辛基,號稱是歐洲最乏味的首都,沒有之一。19世紀沙俄幫助建的底子,所以一股濃濃的俄國城市的味道,和西歐中歐的那些曆史名城沒法比。天寒地凍,生活無聊,無處可去,所以芬蘭手遊世界聞名。但是手遊再輝煌,能和當年的諾基亞比嗎?一個諾基亞,幾百個小遊戲公司也比不上。小小的芬蘭是西方去工業化的一個縮影。丟失了高科技製造業,失業率居高不下。作為新質生產力的遊戲產業,其實非常脆弱,而且全都被外資控製了。芬蘭遊戲公司雇員中30%以上的外國人。

海邊露天集市,遠處是紅色教堂。

總統官邸

赫爾辛基大教堂

 

也許是因為赫爾辛基太無聊了,來此出差開會的人,一般會去愛沙尼亞的塔林逛逛。兩個城市相距不遠,從赫爾辛基坐輪渡,跨越波羅的海,2個多小時就到塔林。可以一天來回,十分方便。

到了塔林,你馬上就明白為什麽人們都要離開赫爾辛基跑這裏來玩。塔林有完美保存的中世紀老城。如果說赫爾辛基大而乏味,塔林老城則美麗精致有如童話世界。漫步城中,你會不由得慨歎:人類的審美曾經是那麽到位!每一條街巷,每一座建築,一切都那麽恰到好處,可稱完美:“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和塔林比起來,那些20世紀之後的所謂著名建築師和城市規劃師們在地表留下的作品,簡直沒有任何意義。

 

塔林美若夢幻

塔林中世紀廣場

塔林上城

 

赫爾辛基和塔林的區別,向我們生動展示了一條城市鄙視鏈,其實也是文明鄙視鏈。當然,在多元文化主義的語境下,世界上所有文明都平等,無所謂高下。但在以前,文明鄙視鏈是切實存在的,它從文明中心地區向邊沿發散,在曆史上就是西歐>中歐>東歐>西亞>中亞>東亞。所以赫爾辛基這座俄國人在19世紀建立的大而乏味的城市,完敗於德國人在中世紀就建立的塔林。

在殖民方麵,德國人擁有悠久的傳統,甚至比英國還早,隻不過他們是通過陸路。從中世紀開始,德國人就通過殖民將自己的影響力滲透到了中歐、北歐和東歐的廣闊土地。直至今日,很多國家中最美麗的城市,往往是德國人建立的。比如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毫無美感,一無可看。而特蘭西瓦尼亞地區那七座德國人在中世紀建立的城市,才是遊人趨之若鶩的旅遊熱點。

 

曆史的預言

塔林也是德國人所建立的。13世紀的北方十字軍東征,條頓騎士團占領了愛沙尼亞,在海邊築城,塔林由此而來。之後塔林作為自由市,成為德國人主導的漢薩同盟的一員。那是塔林最輝煌的年代,因海洋貿易而繁榮。德國商人和城市中產階級在塔林豎立起精美絕倫的建築。彼時的赫爾辛基,還是一個小小的漁村。

在荷蘭和英國崛起並主導海洋貿易之前,由德國人主導的漢薩同盟,就是一個小號版的全球化貿易體係。這個體係的參與者不是民族國家,而是一個個的自由市。

自由市這個概念,對中國人來說,很難理解。因為在我們的曆史中,從未有任何城市能保有自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一統中央集權之下,怎麽可能給一座城市以自由?

在民族國家興起之前,很多像塔林這樣的中世紀城市呈現的是二元結構。上層統治階級(包括貴族和商人)和城市中產(手藝人),住在城市中,說德語,是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是當時全球化貿易體係(漢薩同盟)下獲利的精英。住在鄉下的農民,幹農活,說當地原住民的語言(愛沙尼亞語),粗鄙蠢笨,是被統治階級。兩個世界沒有交集。

如果在那時候,有預言家和城裏的德語精英們說:將來有一天,鄉下的泥腿子會成為一個新國家的主人(主體民族),並將接管這座大城和你們所擁有的一切,而你們這些說德語的城裏人將被驅逐,流離失所,如喪家之犬!或者被迫放棄你們的語言和文化,學習鄉下人的語言,被他們同化!

估計城裏的德語精英們肯定覺得這簡直是滑稽怪誕,危言聳聽!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情?

但是曆史就按是照這預言演進了!

 

俄德雙城

中世紀之後,愛沙尼亞先是被瑞典帝國占領。彼時的瑞典是一個幅員遼闊武力超群的歐洲第一流強國。但是好景不長,在她的身畔,沙皇俄國迅速崛起。1700-1721年的大北方戰爭中,彼得大帝擊敗瑞典。瑞典從此淪落為二流國家,沙皇俄國吞並了瑞典在波羅的海沿岸的大片土地,包括愛沙尼亞。

又過了快100年,沙俄從瑞典手中割取芬蘭,建立芬蘭大公國。1812年,為了削弱瑞典的影響,沙俄將芬蘭首都遷至靠近聖彼得堡的赫爾辛基,後者才從幾千人的小鎮,開始迅猛發展成大都市。

因為是從無到有,所以赫爾辛基沒有曆史包袱,沒有德國傳統,俄羅斯的影響在城市建設中無處不在。

於是形成了一座俄國城市和一座德國城市,隔海相望的有趣對比。

 

歲月靜好

沙俄統治塔林兩百多年,直到一戰。

在此期間,塔林的德國特色和二元結構沒有任何改變。

君主專製的古典帝國,在近代“進步”人士眼中,是充滿原罪十惡不赦反動透頂的。看看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那些英國知識分子的文章,不難發現裏麵充滿著對這些帝國(德奧俄)的刻骨仇恨,極盡攻擊醜化之能事。

實際上古典帝國的統治,反而是溫情脈脈的,特別是和後麵取而代之的紅色帝國相比。

統計一下沙皇時期處死的政治犯的數量,和屈死在斯大林體製下的冤魂對比,兩者完全就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甚至和現代民族國家相比,在對待少數族裔上麵,古典帝國也往往更寬容,並不強製同化。

古典帝國不能容忍種族清洗和種族仇殺,但是民族國家的誕生就伴隨著這種必要性。

現代民族國家的誕生,其實是一個挺恐怖的事情。

沙皇俄國給塔林的德語統治階級提供了充分的自治權。雖然頭上換了皇帝,城市生活一切如舊,歲月靜好。古老的傳統,特殊的文化,當地的法律法規,語言風俗習慣,都得以保留。

塔林的市民們,享受了兩百年的和平時光。

赫爾辛基的情況也類似。

因此,赫爾辛基的元老院廣場上,至今仍矗立著沙皇亞曆山大二世的雕像。芬蘭人感激他給予芬蘭的高度自治和政治寬容。

 

天翻地覆

事情直到二十世紀初才起了變化。

十九世紀中後期開始,民族主義思潮風起雲湧。最後借助一戰,古典帝國紛紛破碎,民族國家崛起。

愛沙尼亞在1918年宣布脫離俄國獨立。

對塔林的德語居民,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們麵臨的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帝國體係下,他們是精英階層,不僅把持著當地的政治經濟文化,還向聖彼得堡的沙俄宮廷輸送了大批高級官吏、軍官、和技術人才。

但是他們在人口上是絕對少數,德語居民從未超過愛沙尼亞總人口的10%。

當然,他們把持了最繁榮的城市,占城市人口的40%多數。

民族國家的創建是另一種形式的農村包圍城市。

他們最終陷入愛沙尼亞人的汪洋大海。

總人數占比10%,但是德語居民擁有愛沙尼亞90%的土地。

人民不答應!

打土豪,分田地。這是我們中國人再熟悉不過的劇本。

1919年,愛沙尼亞政府通過農業法,德語地主所擁有的96.6%的土地被沒收或低價收購。

700年的財富積累,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鳩占鵲巢

喪失了土地和財產的德語居民,流離失所,甚至成為城市貧民。

給他們最後一擊的,是1939年,臭名昭著的蘇德《莫洛托夫-裏賓特洛甫條約》。在條約中,希特勒和斯大林商定,將愛沙尼亞劃歸蘇聯版圖。為此,希特勒主動將愛沙尼亞境內德國人遷回德國。

今天,住在塔林的德語人口隻有0.28%左右。

德國人已經永遠離開。

他們留下了美觀的城市,宏大的教堂,精致的建築。這些是凝固的曆史,無法抹去。

但是波羅的海德語居民(Baltic Germans)的活的曆史已經終結。

他們的城市現在被別人繼承。

這種鳩占鵲巢的現象,在中歐北歐東歐比比皆是。

波蘭Gdańsk

羅馬尼亞Brasov

捷克Holašovice

The list goes on and on……

 

搬石砸腳

曆史的吊詭之處在於:波羅的海德語居民的悲劇命運,其肇始者恰恰是他們的德國同胞!

德國人在十九世紀初期麵臨拿破侖帝國的巨大威脅。拿破侖試圖建立一個一體化的歐洲。他統一歐洲的工具,除了赫赫武功外,還有啟蒙運動和法國理性主義等思想武器,被歐洲各地“進步”知識分子們視為普遍真理。很多德國知識分子,對此憂心忡忡,擔心四分五裂的德意誌民族將被大一統淹沒同化。

德國知識分子們處心積慮地搞出了浪漫主義,來和理性主義抗衡,力圖遏製大一統。

德國浪漫主義,通過對當地語言和民間習俗的發掘和推廣,來激發民族文化意識,為民族國家的建立做準備。

強調特殊性,而非普世性。

用當地語言,對抗世界語言。

用民間文化,對抗精英文化。

通過推廣當地鄉野村夫的語言、來和當時的世界語言法語對抗!

通過發掘當地民間傳說,構建民族文化特殊性,來對抗精英的普世價值。

著名的《格林童話》,在拿破侖帝國巔峰時的1812年出版,就是這種努力的產物。

浪漫主義的功效還未顯現,拿破侖的帝國就因為入侵俄羅斯轟然坍塌。

但她已然如烽火燎原傳播開。

浪漫主義的政治體現就是民族主義!

在十九世紀的上半頁,民族主義代替了理性主義,在歐洲各地遊蕩。民族主義思潮風起雲湧!

但是這時候事情就發生了有趣的變化。當年德國人作為弱勢文化一方,發明了浪漫主義作為武器來對抗法國強勢文化。現在中歐北歐東歐廣大地區的少數民族,作為比德國人更弱勢的群體,以浪漫主義民族主義為武器,和當地德語上層統治階級對抗,試圖構建自己的民族國家。

德國人終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民族主義

十九世紀下半頁,民族主義的風吹到了愛沙尼亞!

第一步是語言!

沒有自己的語言,就不可能有自己的民族國家。

原本隻有鄉下人才說的愛沙尼亞語,開始得到重視。

1857年,第一張愛沙尼亞文報紙問世。

1862年,第一部民族史詩(National Epic)出版發行。

所謂民族史詩,就是對民間傳說進行整合和二次加工,創作出民族曆史,以此塑造民族精神。

1870年,愛沙尼亞語戲劇第一次在劇院中上演。

十九世紀末期,愛沙尼亞語第一次進入中學。以前在學校教授的都是德語,少部分俄語。

非常有意思的是,芬蘭民族覺醒的時間線,和愛沙尼亞高度重合,步驟相似。

芬蘭民族史詩是1835年第一次出版。

芬蘭語在1863年首次獲得官方認可,1892年成為芬蘭官方語言之一。

沙皇俄國現在坐不住了!

如果境內的少數民族地區,都這麽搞民族發明學的話,帝國隻有分裂!

1890年,沙俄結束了在愛沙尼亞推行了近兩百年的寬鬆容忍的政策,開始推行俄羅斯化(Russification)。強製在學校中教授俄文。

不僅愛沙尼亞文不許教了,德文也不許教了。

但是俄羅斯化來得太晚了。民族覺醒已經醞釀了近一個世紀,如洪水猛獸,無法阻擋。

而沙皇俄國,作為進步人士眼中的反動專製的古典帝國,又反動專製得不夠,沒法用後來政權的雷霆手段推行政策。

俄羅斯化虎頭蛇尾,最後在一戰中垮台。

秦暉教授現在經常慨歎在全球化時代的低人權優勢。

其實在人類曆史上,低人權優勢從來存在。

反動政權的垮台,往往不是因為她反動,而是因為她反動得不夠。

古典帝國的溫情脈脈,被現代民族國家終結。

 

兩種命運

在塔林城中漫步,無論是上城的寬宅大院,還是下城的中世紀廣場,給你的直接感受是這座城市好像比赫爾辛基更富足,更有文化。但為什麽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人們隻知道赫爾辛基,而塔林卻被遺忘了?

一談到芬蘭和赫爾辛基,人們馬上想到的是發達國家、宜居城市、高福利社會等美好字眼。而談到愛沙尼亞和塔林,很難讓人馬上發生類似的共鳴,甚至很多人印象中還保留“前蘇聯加盟共和國”這個標簽,不會將愛沙尼亞和西方發達國家劃等號,實際上愛沙尼亞早已躍入了發達國家行列。

兩個國家原來在一條起跑線上。

在獨立之初的1918年,芬蘭和愛沙尼亞的生活水平相當。

到了愛沙尼亞第二次獨立的1991年,兩國的發展水平差距顯著。

芬蘭成了北歐發達國家的典範。而愛沙尼亞經濟發展停滯,物資匱乏,人民困頓。

造成這種反差的直接原因,是芬蘭保持了獨立,但愛沙尼亞被蘇聯吞並,被鎖在鐵幕之後七十多年。

同為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同時趁著帝國解體的機會獲得獨立。可為什麽一個能保持獨立,而另一個被蘇聯又收了回去?

 

代價與紅利

最近網絡上流行一個段子。大意是:你現在所受的苦,是因為你爺爺沒流血。

段子內隱藏的是真理。

你慨歎自己沒有某項權利,但你或者你的先人,是否為爭取這項權利奮鬥犧牲流血了?

譚嗣同說過:“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

不付出代價,就想享受好處。老天爺也不會慣著你!

付出的代價,和享受的好處,基本對等。

上一代人的付出,下一代人能得到恩惠,享受紅利。

冥冥之中,上天是公平的。

芬蘭和愛沙尼亞兩國在二十世紀的不同命運,就是最好的證明。

 

蘇芬戰爭

在獨立後,芬蘭和愛沙尼亞在1939年到1940年間再次麵臨著滅國的危險。

1939年11月,蘇芬戰爭首先爆發!

斯大林的目的是吞並芬蘭,連傀儡政府都準備好了。

一邊是人口1億多的紅色帝國,一邊是人口僅三百萬的蕞爾小邦。

芬蘭沒有得到西方援助,要單獨麵對蘇聯巨人。

怎麽看這都是一場沒有勝利希望的絕望的戰鬥。

蘇軍的計劃是兩個星期拿下芬蘭。

特別搞笑的是,他們在戰前動員的時候,告誡士兵不要在占領芬蘭全境後進入瑞典。

但是芬蘭人居然扛下來了,在冬季戰爭中以弱勝強,守住了防線,並大量殺傷蘇軍。

他們付出了26000人的犧牲,造成蘇軍37萬人的傷亡。

1940年3月,芬蘭以割讓10%領土為代價,結束了蘇芬戰爭,維護了國家的獨立。

因為死傷慘重,蘇芬戰爭的冬季攻勢,成為縈繞在蘇聯人腦海中永遠的夢魘。

他們再也不敢打芬蘭的主意了。

蘇德戰爭爆發後,芬蘭加入納粹德國陣營,向蘇聯發動進攻,搶回了割讓的領土。

但是德國戰敗,蘇聯紅軍攜戰勝之餘威,也僅僅是推進到蘇芬戰爭之後的邊界,沒有再向芬蘭做更多的領土要求。

芬蘭也沒有因為和納粹合作受到更多懲罰。

在冷戰中,芬蘭屬於西方陣營,享受了市場經濟和西方資本的好處,成為發達國家。同時,芬蘭也小心維持和蘇聯的關係,盡量不觸怒這個身邊的巨人,享受了幾十年的和平紅利。

 

森林兄弟

愛沙尼亞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1940年6月,斯大林下令對愛沙尼亞實行封鎖,要求對方同意蘇聯的駐軍要求。愛沙尼亞政府迫於壓力,向蘇軍開放邊境。8月,蘇聯正式吞並愛沙尼亞,將其變成加盟共和國。

此次蘇聯未遇抵抗。

蘇德戰爭爆發後,愛沙尼亞人踴躍參軍,加入德軍,向蘇軍反攻倒算。

但是,隨著德國的敗退,他們被打回了原地。

幾千名精銳戰士,在二戰之後,仍然堅持在波羅的海茂密的森林中從事遊擊戰,反抗蘇聯占領。

他們被稱為森林兄弟(Forest Brothers)。

在二戰結束後,他們的遊擊戰居然堅持到1950年代中期!

最後一名森林兄弟,死於1978年克格勃的追捕。

被隔在鐵幕之後,愛沙尼亞的發展受到製約。在蘇聯加盟共和國中,她是優等生。但比起一海之隔的芬蘭,則被遠遠拋在後麵。

他們流的血不夠多,所以他們的後代要忍受蘇聯的枷鎖,喪失獨立的權利,經曆長期的停滯和困頓。

 

尾聲

和芬蘭人相比,愛沙尼亞人是不幸的。

但是和諾夫哥羅德人比,愛沙尼亞人又是幸運的。

他們的民族語言,民族認同,從未丟失。因此在國際環境劇變的1991年,能夠成功擺脫蘇聯的大一統,迅速恢複獨立。

曾經擁有悠久的共和國傳統的諾夫哥羅德人,沒能趁著十九世紀民族發明學的機會窗口,擺脫自己俄羅斯人的身份,將自己發明成諾夫哥羅德人,和那個“皮下藏著蒙古人”的俄羅斯以及其代表的東方專製和野蠻區別開。

所以他們至今仍然困在大一統俄羅斯的牢籠之中,好日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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