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忘錄 - 情殤

備忘錄

    未經審視的人生是無意義的。

    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

    ? δ? ?νεξ?ταστος β?ος ο βιωτ?ς ?νθρ?π?

 

情殤

一

傍晚一場狂躁的雷陣雨來去匆匆，不僅帶走了夏日的悶熱，還把天空洗滌得清澈通透。在這清涼的夏夜，我懶散地躺在露台上，出神地仰望著繁星滿天的夜空。一顆又一顆的流星在不經意間劃過天空，在不可預知的時間，在不可預知的地點，怦然出現，又轉瞬即逝。他們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唯有那纖長的光尾在眼底多殘存了片刻，證明著他們曾經的存在。

我已經數不清看見過多少顆流星，但那稍縱即逝的華光依舊讓我癡迷。是夜，我靜靜地期待著一種罕見的流星 - 蛇形流星的出現。等了許久也沒見到那奇異的身形，我並不失望，還有明天，後天，明年，後年...，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記得小時候人們常說，如果看見流星，在它消失前及時許下個願，那麽你的願望就可以實現。當然我是不相信這些美麗的傳說。記得那年我牽著她的手，並肩坐在樓頂上一起看獅子座流星雨。流星接連不斷地衝入天際，拖著明亮的身影，在燦爛中猝然消散。那最終章的轟鳴，經過許久才回蕩在我們耳邊。我對她說，“我們可以許下很多個願望了”。她隻是緊緊地依偎著我，喃喃地說，“哪怕隻有一個願望就夠了”。

在平淡無奇的大學生涯中，我們相遇了。一切在不經意間，沒有鮮豔的玫瑰，沒有動人的情歌，沒有深情的誓言。遇到了就自然在一起了，好像本就應該這樣，我想這就是所謂的緣分。我們的生活平凡而簡單，有歡笑，有爭執，我們一起養育子女，一起平靜而滿足地享受歲月。如果不是那一係列的蝴蝶效應，我們也終將一起攜手老去，然後一起離開這塵世。可惜美好的開始並不意味著完美的結局。我獲得了永生，而她依舊如常。我無能為力地陪伴著她慢慢枯萎凋謝。愛情似乎也像那流星，無論多麽絢麗，都隻是短暫間劃過星空，燃燒，湮滅。

二 

我似乎從沒像我那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一樣，滿心憧憬著愛情，執著追尋著愛情。愛情究竟是什麽，我自己從來沒有明確的答案。因為不知道，也就沒有那麽多幻想。就像我的人生，從來就不是色彩斑斕的。作為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我很早就意識到要耐心地等待，珍惜當下所擁有的。得到愛情是種幸運，得不到也不要失望。

舊時代有個哲人說，愛情不過是生殖的衝動。那時我不大相信這種簡單粗暴的說法。愛情是什麽，每個時代的人們有著各種各樣的解釋，似乎生物繁衍的衝動隻是一種表象。盡管我也說不清，我一直認為愛情是某種人類特有的情感聯係。

然而從我的經曆來看，似乎是證實了那位哲人的武斷。當人類再沒有生殖繁衍的必要後，我們那個年代所理解的愛情就果真消失了。當然現在的人們並不是這樣看，他們認為他們的愛情已經進化到更高的階段。舊時代的人類和社會有著諸多固有的缺陷，短暫的壽命，生理的差異，社會地位財富的差距，人們語言交流的障礙，當然還有人類天生地自私占有欲和嫉妒，等等。所以那時所謂的愛情，隻是人類臆想出的，實際上不過隻是計算考量後的短暫結合，或是自欺欺人的美麗儀式。而現在的人類和社會，再經曆過兩次社會的崩潰與重組後，他們認定那些固有的缺陷已經被消除了，他們的愛情已經超越世俗，是純粹的，是自由的。

盡管我很置疑這種論斷，但後世對我們那個時代的評價的確很中肯。回想起那個年代的種種，所謂的愛情是動物性的衝動和炫耀，又亦是自私的占有和表現。大多數人其實根本不知道感情為何物，他們或者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或者隻知道自己要什麽。所以我不得不承認那時的愛情更像一種夢想，可望而不可及。可我作為從那個時代成長的人，我依舊想為其辯護。就像那綺麗的蛇形流星，也許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也許不在乎，或者否認它的存在，但它就在那裏。也許我們永遠看不到它出現，但它出現的時候，盡管是那麽短暫，但在夜空留下瑰麗的身形，足以讓人長久地向往和期盼。

記得吳用老師總是告誡我們，不要用當代的眼光去評價過往，去預測未來，要設身處地去理解去感知，這樣才能把握曆史的脈絡。可惜我並沒有超出常人的想象力，做不到跨越時空的思維跳躍。我也不是嚴謹的學者，能冷靜不帶偏見地洞察梳理浩如煙海的資料。可我卻擁有別人無法比擬的經曆，我親眼目睹了人類和社會這千年的變遷。雖然那都是我個人的經曆，但也可以管窺人類社會的滄海桑田。那些翻天覆地的轉變，人類既是始作俑者，也是被裹挾者被淹沒者。可無論怎樣他們最終都適應了那些看似不可思議的變化。之後他們又似乎忘卻了那曾經過往的一切，以為當下的就是唯一理所應當的真實。

愛情的消逝和重生是那樣不知不覺，理所應當地自然發生。就像生物演化史，原有的生物消亡滅絕，新的物種崛起興盛。當我經曆過這變遷後再回顧過往的種種，有的時候我其實能模糊地感覺到那暗湧的波濤，但我卻不能預測何時發生，不知會變遷成何種模樣。一切仿佛都是理應地發生，那麽自然而然地就改變了。我身處這一洪流中，被裹挾著，並不知會流向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