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錄

一 變身記

 

我和盈盈是簷下的兩串風鈴。她是白銀質，我是竹木質。有風吹來，她叮的一聲響，我就咚的一聲來應和她。我們叮咚叮咚，她有天籟之音，我有金石之聲。

 

我和立是兩個身經百戰解甲歸田的老將。一日我去造訪他。他殺了一隻雞招待我。我們吃雞的時候，他是左撇子，他伸出左臂取肉時露出鮮紅的疤痕，我是右撇子，我伸右臂去夾時露出了我還未退的斑痂。我們彼此看看，都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把雞吃光了。

 

我和石凳是一個門裏的兩個強盜。我們都愛說笑話俏皮話。風和日麗的春天上午我們閑著就一起去剪徑，蹲在一線天等著過路的商隊。他嘴裏嚼著一根狗尾巴草，我也叼著一根，我聽他天馬行空發議論。他停頓的空當，忽聽山下發出笑聲。還有人叫著，好好，再來一段。我和石凳恍然驚覺，我們兩個戴好頭巾，端正了姿勢，亮出明晃晃的鬼頭刀，衝他們大喊 ，嚴肅點，打劫！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修，此樹是我栽，此魚是我養，此，，，，山下的人聽了更加大力鼓掌，還有人吹口哨跺腳。他們笑個沒完沒了，我們的聲音完全被淹沒了。

 

我和師太是兩隻可愛的小綿羊，滿頭滿身潔白的卷毛 ，一跳滿頭滿身的小卷卷就滿頭滿身滾。一日我們相約在河的上遊喝水。她在河西岸玩笑說，我是個無賴。我在河東岸聽到了笑答她，師太最是無賴。這時從河下遊走來一隻大灰狼，他過來行挑撥離間之計。我們倆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就去山坡上吃青草曬太陽去了。

 

我去王二鐵匠鋪鑄劍，隔著通紅的火，王二大聲跟我說隔壁搬來位溫柔斯文的姑娘，養得一手好花。翌日我提了一甌梨花春去拜會這位姑娘，她給我看了她的花圃。天竺葵，曼陀羅，四時春，仙客來，小雛菊，梅花，應有盡有。

 

我是一個乞丐，餓的暈倒在路上。醒來發現在一座破廟裏，身邊圍著花貓清水露珠阿紫卿寶。我們各自說起各自的悲慘身世，原來都是被甕底城盧員外家蠻不講理的的二管家毒打後趕出來了。他們把稀粥鹹菜分了給我吃，我們都是率直的性子，意氣相投久結成了好兄弟。

 

我在郊外射雕射雀，箭囊不知不覺空了。不具體策馬疾馳而過，丟下十二支給我，頭也不回絕塵而去了。

 

我是十花樓新買的粗使丫頭，紅姑娘們笑話我，嫌我難看，和壞烏頭一起羞辱我欺負我，他們拿針紮我，拿棒子捶我，拿鞭子抽我 ，我正哆嗦，LG大俠踩著祥雲搖著桃花扇進來，救了我於水火之中。可是我養好了傷卻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我和小謝在雲霧終日繚繞的山上修仙。一日禦劍飛過山下的市鎮，看到兩隻癩蛤蟆，一隻又發酒瘋又撒癔症正在禍害百姓，另一隻在旁給它喝彩。小謝從劍上下來， 提劍在手，並沒有挽劍花，直直一劍刺入大蛤蟆心口，使精怪立刻現了原形。眾人齊聲叫好，我在旁邊也暗道了一聲好。可那精怪奇特得很，竟是個沒皮沒臉的老妖精，它繼續叫著跳著，我們都看呆了。

 

我和為版是兩隻老虎，臥在高崗上曬太陽。他是成熟的一隻，我是不成熟的一隻。他和我談論著山中的豺狼熊豹和怎麽做麵條。

 

我與薇薇安喝晚茶 ，一陣陰風吹過，我說看見了一隻鬼，她說看見了一位仙人。我們爭執了半天，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就與她割席斷交了。

 

我和清溢是兩個愛唱歌的樵夫。一日我們一起進山砍柴，意外采到了靈芝草。我們歡歡喜喜唱著山歌下山來，遇到了捕魚歸來的三棵鬆，她一言不發丟給了我們八尾大肥魚。真是雙喜臨門。

 

我和雪蓮在吐魯番逛大巴紮。她肩扛著兩卷毛毯，胳膊各跨著半籃香梨葡萄。我腳蹬毛氈靴，胸掛和田玉，吃著饢和羊肉串。我對她發起脾氣，你能不能不這麽忠厚老實？她笑嗬嗬聽著。

 

我看一燈是如來佛。他和我心裏都明白到底誰是真正的孫悟空，誰是六耳獼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