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一向推崇白皮膚,不論男女。
我們誇別人家的小孩長得好,會說”白白胖胖”。賈平凹在回憶他小學的啟蒙老師時說,“她長得很白”,而那是他5歲多時對那位女老師的記憶。當代創造出的網絡流行詞“白富美”告訴我們,那些即使是身價萬貫、長得漂亮的女性,也必須要膚色白皙才可以。那個當頭的“白”字,甚至碾壓了財富實力,足可見長得皮膚白淨有多重要。還有更多的民間流行的術語,比如“一白遮百醜”等等,都是在極力強調膚色白的重要性。
好像喜歡白肌膚已經印進了我們的骨子裏。也許我們天生的黃皮膚以及曆史上因膚色而遭受的屈辱,給我們帶來了極度的不適、自卑、憤恨,從而使得我們極力想辦法擺脫,甚至要創造新概念,將幻想植入現實。
一個人如果長得膚色深,在國內是有壓力的。
我童年時有一個好朋友,人長得漂亮,大眼睛,高額頭,個頭也好,165。但是膚色深,比較深的那種。還記得常聽到她的媽媽半歎著氣、一腦袋遺憾地說,我們家小梅如果長得白一點兒,那得多漂亮!那時我們都還小,不能理解這種感歎中夾雜的無奈、失望、懊悔、擔心,以及這些複雜、不著痕跡邊際的東西在將來會怎樣地附加進我們的生活。後來和小梅失去了聯係。不知道這麽多年,小梅的那副深色皮囊帶給了她什麽,而她又是如何走過來的。對於女孩子而言,如果能天生生就一身細白的皮膚,真的是很幸運的一件事。
那時候,還沒有太多的防曬措施,若要保持膚白,隻有少曬或者不曬太陽。
我們小孩子們不在意這些,夏天盡情地在大太陽下玩耍,曬得黑黑的。然後,秋末到早春,長衣長褲的捂幾個月,便又恢複了本色。
年齡稍大一點兒的姑娘們知道美了,一丁點兒都不想曬黑,她們想辦法躲避夏日的大太陽,用一些簡單、易行且省錢的物理方法防曬。記得曾經那時流行過一種太陽帽,白色的化纖材料做帽兜,大寬的帽沿,帽沿邊嵌著一圈有一定硬度的彈簧一類的東西,能折疊起來放進包裏,好看又實用。
但這些都比不過打傘那樣惹眼。曾經,城市裏,萬裏無雲的大晴天,滿大街遊走著各式各樣的花雨傘。這是女人們帶給夏天的城市的獨一風景。
然後,國人把夏天打傘的習慣帶到了加拿大。
記得剛來的時候,認識了幾個當地人(這樣說,隻是為了更好的對比,別無它意),熟了之後聊天,他們很認真地問,為什麽一些你們中國來的女人喜歡打傘?當時是9月中下旬的樣子,陽光依然燦爛,天氣溫暖舒適,是這個時節難得的好天氣。他們說,多好的太陽,照著多舒服,為什麽要打傘呢?他們極其不解。
我們都知道,那些白人正和我們相反,見到陽光格外親,每年早早的便短褲短袖了,而且盡可能多地戶外活動,喜歡把自己曬出太陽色。
曬太陽有益健康,但曬太陽過多亦有健康之虞,會造成皮膚過快衰老,會誘發皮膚癌等等。這顯然是除了求美之外的最結實、實在的防曬理由。
現在,多倫多的大街上幾乎見不到打傘的人了,國內夏天打傘遮陽的盛景似乎已不再。這得益於層出不窮、不斷更新的防曬護膚產品,不斷創新的防曬技巧、更多的室內活動空間,越來越多的駕車出行等等。
商家應時應景創新防曬產品,從防紫外線花傘,到全身比基尼。最近又有新穎別致之物出現,前幾天看見兩個女孩子穿那種帶帽子的、帽子有前伸帽沿的、長及腳麵的防曬衣/袍,淺色,半透明的麵料,風吹過來,飄飄的,很煞。隻是感覺與時節有些不協調,捂得太嚴實了。態度極端的人也許會說,那麽怕曬,別出門好了。
疫情使人們習慣了、接受了帶口罩。或許沒有人會想得到、預見得到,今天,口罩成了防曬的常規、有效武器。還有各式各樣的由口罩衍生出來的麵罩、麵巾,美之名曰戶外清涼產品。我的朋友圈裏,經常看到帶著口罩/麵巾跑步、跳舞,看到出遊時武裝到牙齒的、很有些搞笑的防曬,——周身上下不僅長褲、長衫、圍巾包裹得嚴嚴實實,還要帶著口罩,隻露著一條眼縫兒,而大多時候那條唯一幸免的縫兒上還要再罩上一副寬大的太陽鏡。一絲陽光都投不進。
但是,來到加拿大後,很多人忽然便覺得不再有膚色的煩惱,因為隨便一轉身,周圍盡是各色人等,正像我的一位朋友說的,此處再無膚色之憂、之虞。
其實,如果我們自己能接受天然的自己,何必去管別人怎麽說呢?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