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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13 18:03:45) 下一個

包,是人類創造的眾多偉大的物件之一。現在的人,不論去哪兒,無論幹什麽,必得隨身帶一隻相適宜的包。至少也要帶一隻塑料袋,拎著或者團巴著,裝著或者隨時準備裝一些自己需要的無論什麽東西。

包,也是極盡其責,不惜力,順著人們的意願,勤勉地幫助人們把各色東西從一個地方帶到另一個地方。

包的原本屬性是工具。那些早晚奔波上下班的女人們,身上背著兩個包是常事。電梯裏,地鐵裏,火車上,經常能看到肩背手提三個包包的女人。她們稱自己是crazy bag lad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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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的時候,一塊四方的布,四角交叉著打上結,拎在手上,挎在胳膊上,斜背在肩上,就權當是出門人的“包”了,俗稱包裹布,包袱皮兒。實用,是人們對於包的最初的、最基本的要求。隻要能兜住東西,能攜帶所需要的東西,就足夠了,其他的似乎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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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的實用性,是其價值中最強有力的元素,也是讓人依賴的因素,這大概是人們喜歡包離不開包的根本原因。包實在是太有用了。我們有那麽多需要隨身攜帶的大大小小的物件:錢包、鑰匙、手機、化妝品、衛生用品、筆本、充電線/器、絲巾手套帽子…,單子可以拉很長很長。沒有一隻可以將這些零零碎碎一股腦兒收納一起的包,實在是不行。

包,是一種外用的物件兒,跟著主人遊走四方,出頭露麵。漸漸地,人們不再僅僅滿足於包的實用性,而是把包視作為衣、帽等等之外的另一種必要的裝飾。

包,也是應而不停地變換著花樣,迎合人們的需要。即使是早前的那一塊簡單的布包袱皮兒,也是有花樣可變的。顏色上,不止是單色,還有各色的花布或者格子布,好用又好看。我還記得曾經見過我奶奶倒騰她那些壓箱底的寶貝,其中就有幾塊褪了色的花包袱皮兒。

我小的時候,有一陣子流行秸草編的包。倒梯形,扁桶狀,大多數是象牙白色的,正麵嵌著同樣是秸草做的五顏六色的花或綠色的葉;也有用染了色的秸草編出不同條紋圖案的。裏麵縫著襯布,兩道結實的提手。簡易、粗糙,但是很結實,容量大,能裝東西,便於提攜,很招人喜歡,著實風行了一段時間。這種草編包的出現,是當時一統天下的網絲兜的奢華的升級。

當包真的成為了包,它的屬性反而變得複雜起來。一方麵,包仍然是人們日常生活必須的用具,而另一方麵,又成為了修飾品,甚至是純裝飾,完全失去了它的功用性,比如婚禮上伴娘手裏的clutch(手包)。

包,因而被賦予了其功用性之外的多重的社會屬性和價值,甚至成為了一個人社會身份、經濟能力的外在表現。

手上的包,點出了一個人的階層所屬。

早在包裹布的年代,包的層級差別就已顯現出來。窮苦人家自然用的是粗布包裹,小富人家也許會用細布的,而殷實富庶的人家則可能用綾羅的。一塊包袱皮映射出社會階層的差別。

今天依然如此。鄰居大媽上街買菜,拎的多半是塑料袋或者等同的東西,比如一隻可以反複使用的環保的布袋,雖然也有拎著LV買活魚的笑話——這也剛好從另一麵說明,LV無論如何不是普通百姓之物;進城打工的農民兄弟多用那種彩條的纖維編織袋,廉價,結實,皮實,摸爬滾打都不怕,不必小心嗬護,隨便放在哪裏。沒有歧視的意思,現實就是這樣的。而那些白領女性,會背一隻正兒八經的、名副其實的包。

今天,包袋已不再隻是工具,已經躋身於奢侈品行列,高檔、豪華、性感、時尚、高雅等等,是如今包袋的社會標簽和定義。

擁有一隻價值不菲的奢侈品品牌的包,是財富實力的表現,至少擁有者力圖將其作為一種財富實力的表現,將其看作是財力等級的進階。那些傾盡全力、拚命拉伸去買一隻數萬元的包包的女人們,把自己強塞進一個自己並不屬於的消費群體,至少在表麵上,這種越位消費,提高了與同伴之間比較的能力,暫時獲得了一種因攀比而得到的虛榮、愉悅。現在人們對奢侈品包的過分的、超出自身能力的癡迷,有很大一部分是虛榮心的驅使和滿足。因為包作為一種外飾品,可以很直觀、直接地代表著或者替主人炫一種存在或並不存在的、真實的或虛幻的富豪感。

財富一向是所有者優勢、優越、尊貴地位的表征。包既然已劃歸奢侈品的行列,它能代表所有者的經濟實力,便是自然而然、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擁有一隻名、貴的包,自然會為人們帶來了極度的心理上、精神上的舒適。

這也不完全是包的錯。包,被人為地強賦了奢簡、貴賤的層級差別。特別是在當代,商家噱頭頻出,挖空心思,將包的修飾屬性毫不掩飾地、甚至無限地放大,力圖服務社會中不同階層、不同經濟能力的人群,為社會各階層的人打造了與其身份、經濟能力相適應的材質、款式天地差別的包包。有錢有地位,用奢華的;實打實的中產,用次奢品。當然也有很多人完全不在乎,不在意,隨便什麽材質、品牌,有個包就好。

有一陣子,購物袋也加入了行列。那些印著品牌名字的購物袋,是一種特殊的存在,是一個人消費行為的副產品——隻有買了某個品牌的商品,才會得到專屬於這個品牌的購物袋。塑料的,紙的,橘黃、大紅、純黑色的,不論什麽材質、顏色,毫無例外,都會有一個大大的、顯眼的logo,那是一種無言的告示,宣示著你喜歡的品牌,你的消費能力,最終,你的經濟實力。

有一次,我拎了一個Abercrombie & Fitch的購物袋。電梯裏一位陌生人說,他們家的東西crazily貴。也許他本無他意,隻是隨口說出一個事實,但卻讓我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似有張揚之嫌。

那些名牌的包包之所以被劃歸為奢侈品,是因為它們是專門以某個人群為對象而特別定製的。一隻包,維護了這個社會的階層秩序,也明示著這個社會的階層歧視。

2015年,Oprah在蘇黎世一家包包店被告知,一隻售價值$35,000美元的包“it's too expensive for you”。也不能全怪銷售小姐的歧視或者看人下菜碟,普通黑人大眾、普通民眾,本來就不是奢侈品的目標服務群體。

當然如果你喜歡某牌某款的包包,又支付得起,何樂而不為呢?

前幾年,一個朋友從國內來,背著一隻藍色的限量款包,據她說全地球隻有8個。那隻包我沒看出名堂,但對她擠入世界8強甚為佩服。

一隻被極端誇大了功用的包,會賦予你一種額外的更強的能力,一種你自身擁有的全部能力都無法擁有的能力。電視劇《三十而已》裏麵的XXX,試圖借用一隻名貴的包包打入富婆圈子,借以為自家的生意開出一條通路,大概是包的功用性的巔峰表述。

現實中也有這樣的事例。我的一個做地產經紀的朋友,每次出現,最打眼的是她手裏提的各種包袋。經典的LV大包,Dior的紅色小方包,還有其他的我見過即忘的大大小小的包包,她說這些是必備的行頭,與她開的車,腕上的表,身上的衣飾一樣,是業績卓越的最好代言,也是取得新客戶信任的最好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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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那些大標牌“過敏”,因為它們太招眼,背在肩上,似乎是我在狂呼著渴求別人的attention。一個朋友曾經送給我一隻Tory Burch包,一直在衣櫃裏躺著,一次沒用過,有差不多十年了。

包之於女人,是另類的裝飾。各人愛包的方式各有不同。

我曾經有一隻非常喜歡的藍灰色的帆布包,褐色的皮子滾邊兒,長長的帶子。因為麵料是軟的,包的身形看上去鬆鬆垮垮的,但正合我的態度,不拘謹。可以搭配不同風格的衣服,甚至西裝套裙。有好幾次被人追著問是哪裏買的,說好喜歡。

包是飾物,是配件,不可以搶風頭的。包配人,當然反過來,人也要配包。不論是什麽樣的包包,與自己有整體的適配才好。大街上曾見過有人挎著LV包,但是整個人邋邋遢遢,搞得那隻包也氣質全無,看上去萎靡,甚至有點猥瑣。那隻華貴的包也沒能將她撐起來。

我現在背的包,是差不多十年前買的一隻黑色的扁桶式、短帶的Coach包,非常實用。小牛皮的,很柔軟,很結實。每天跟著我奔波,裝著我上下班的必需的物件:錢包,午餐盒,眼鏡盒,一個小的化妝包,水瓶,有時候一本書,雨雪天一把傘;內側的幾個小袋子裏,裝著筆,手機,鑰匙,工牌等等。包的四角已經磨起了毛,兩隻肩帶的邊兒也有了細小的裂紋,但依然不辭辛苦地替我裝著任何我需要的東西。

我的一個朋友,一直鍾愛她讀書時買的一隻原色的真皮文件包。寬大的銅扣,大長的皮質肩帶。雖然經年的使用,已有些滄桑模樣,但正是歲月的痕跡,為這隻包添加了獨有的韻味。

不隻是女人,男人也有包的情結。十幾年前,曾經陪一個熟人去多倫多的Yorkdale購物中心尋一隻他想買的Hermes公文包,也是在那一天,我才第一次認識了這個牌子。

自從被世界8強之一的朋友震到了之後,我花了一點力氣研究各種名牌包包。在白領充斥的多倫多downtown,我開始注意女人們肩上、臂彎裏的包包。很遺憾,並沒有看到多少昂貴的名牌包包。也許一個物質相對發達的社會,侵蝕掉了人們追求物質享受的動力,消磨殆盡了人們想擁有某種稀有物件的欲望以及因此而獲得的精神上的享受。

包,充其量隻是為人服務、供人消費的“行頭”之一。與其他的身外之物一樣,隻是為人們錦上添花而已。

2023年2月1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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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末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海風隨意吹' 的評論 : 我也喜歡 :)
海風隨意吹 回複 悄悄話 喜歡那張包袱皮的照片,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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