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輩子充滿著別離,長離短別,時時處處。
年少時,不識別離之愁苦,隻是因為每一次的離家遠行都有一個希望鑲嵌在裏麵,總有一個預期的歡樂在前麵等著。 從當年離家外出讀書,直至在那個遠方的城市立業、安家, 離別似乎總是帶著期盼、伴著美好。
然而,漸漸地,別離變了味道。一種苦味道。
初嚐別離之苦,是兒子一歲多時爸媽帶他回老家。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與兒子分開。在機場將兒子遞到我媽媽懷裏的那一瞬,眼淚狂湧而出。兒子兩歲二個月時上幼兒園。最初的三個多月裏,每天早晨我淚水漣漣把他交給老師。
來加拿大前與爸媽在機場道別。他們為我在另一個國度即將開始的新生活而高興,然而卻無法麵對那終難跨越的萬裏距離,我們的合影記錄的是含著淚水的笑。臨別與爸媽緊緊擁抱,希望可以不分開。每次回國探望父母,最怕的也是那難割舍的分別。每次的以淚相別,離別的痛遠遠超出了相聚的歡喜,以至於回國探親總是一個我不願觸碰的話題。
曾經,一位多年的摯友從國內來出差。短短半小時的相聚,臨別時相擁相視相笑,因為知道還會再見麵。然而回家的路上坐在車裏我還是落淚了。
有一年的九月末十月初,先生大學的同學組團來多倫多遊玩。曾經相熟的、相識的、從未謀麵的, 近二十人,喧囂而來,短短數天的相處之後,又忽然喧鬧而去。道別時擁抱,眼淚無助地流,就這樣一下子送走了幾天的歡聲笑語。
送人者與被送者對於離別的心境感受或許不大一樣,麵對那份傷感,送行者心裏也許更苦,因為有時候你送走的真的便是曾經擁有的全部。忽然領悟了為什麽梁實秋先生說,賞識那種 “你走,我不送你。你來,不論多大風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的心境。最難風雨故人來,而送故人要經曆的風和雨更難承受。
別離何其苦!
但是,人和人之間總是要隔著一定距離的。家人也罷,朋友也罷。
這種距離,至少有兩個層麵的含義: 一種是心理的距離,一種是空間的遠近。
空間的遠近我們無法掌握。我們每個人為了生計、為了愛、為了其它種種的原因注定要走南闖北,直至落在天涯的某個角落。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有相聚,才會有別離。
心理上的距離,則是我們與家人朋友的親近關係。這是一種沒有距離的距離。家人,因了那濃濃的血緣關係而成為我們至親的親人,或者因為你愛一個人,於是他/她的家人也成為你的親人。而朋友也不僅僅是一個稱謂,它代表著家人以外的另一個人在你心裏的位置。反過來也是如此。
也許三年五年才會見一次,一年半載才會通一個電話,十天半月才會在微信上打個招呼,但是對於親人朋友而言,天涯如咫尺,離而未別!
寫於多倫多
(題頭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