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末
生活絮語
在3月的一篇博客裏，我還“美滋滋”地大說特說在家遠程工作的好處，如何喜歡在家工作（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6061/202003/48143.html），4月10日那一天，我“失業”了！
這當然是要感謝新冠疫情星火燎原一般地迅速燒遍世界各地，不僅隨意地玩弄著人類的健康，而且無忌地翻弄著現代社會經濟結構中的幾乎每一個行業。
我的“失業”加了引號，因為公司一再強調，layoff 是暫時的，是因業務減少而采取的臨時措施，而不是因無以為業而進行的永久性減員。公司說，待疫情過後，業務恢複，會盡早召回我們。所有的福利待遇原樣保留，除了工資。套用中國“編製”的概念，我仍然在編，我還是公司的員工，但是，我不在公司的 payroll 上。
公司的承諾，聽起來言之鑿鑿，但實是要看新冠疫情在未來幾星期、幾個月究竟如何發展，最終究竟會把加拿大的經濟推向何種境地。
4月9號，特魯多總理說，有數據表明，加拿大新冠疫情的爆發晚於其他國家。將近一個月過去了，加拿大每天新增確診人數仍在千人以上，今天的新增確診人數是1,332人。從這一點看，加拿大的疫情仍處於發展階段，也就是說，離疫情到達峰值、穩定、結束還有相當的、沒人知道究竟會是多長的時間。這也許意味著，我的暫時失業將是一個長久的暫時。
我現在什麽感覺？一個和我同時被暫時 layoff 的同事今早打電話問。這幾個星期我也這樣問我自己。失落、空落？輕鬆、解脫？抑或如同某個久盼之物終落入掌中的歡喜？都有點兒。
持續工作了十幾年，每當累了、煩了、倦了，便會在腦子裏一遍遍地說，算了，回家了，不幹了，然後編造出可以讓自己甩手不幹而又能讓自己心安的各種理由。曾經渴望的不再早出晚歸、不再加班的舒服日子，終於不期然地、毫無防備地來了，正像夫君不斷安慰我說的，“你不是老嚷嚷著不想幹了，現在正好可以歇歇了嚒”。但是，當伴隨了你十幾年的、每天不需考量而自動重複的、在精神上和身體上已經形成了一種慣性的一種日常，沒有緩衝地戛然而止的時候，你的生活便失掉了平衡。
一樣東西，還在的時候，你不以為然；而一旦失去了，就莫名地倍覺其金貴，不論是什麽。工作停了，確切地說是暫時沒了，心裏像塌出了一個洞，空空的。
一開始的兩天，早晨照舊按時起床。下樓到廚房，忍不住朝餐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望一眼。為了克製著打開它的衝動，我強迫自己粘在爐灶前，煮粥、煎蛋、煮咖啡，但是，總是忍不住回頭望，想查郵件，想上 Jabber，盡管我知道不會有郵件不會有 Jabber message。腦袋裏拉著鋸。拗不過，我隻好徹底合上筆記本，拔掉電源線，卷疊好，把它們放在我旁邊的一把餐椅上，推進桌底。不想看見，知道它在那兒就好！
我工作的公司是同行業之翹楚。真沒有想過它會走這一步，會有這樣的舉動。也可以說是我低估了新冠的破壞力量，有誰不是呢？也可以說應當誇讚公司高層的英明，先人之先。在其他同行們還迷瞪的時候，早早做出決策，以保存公司的經濟實力。雖然我是受傷害的那一個，但一件事情總有至少兩麵，就看你如何看，從哪個角度看。想想也是可以理解，近千名員工、租著多倫多 downtown 現代豪華的辦公樓，運營成本可想而知。及時決定減員、減薪，公司不想看到池幹水枯的那一天。更何況，幾乎全世界都停了下來，沒有了業務來源，你也隻能跟著停下來。前兩天，另一個同事告訴我，她朋友所在的同行業的公司動作幅度更大，隻留下零星的主管和財務人員，其餘的人全部回家了。整個行業似乎都毀了。
至少直到今天，加拿大的疫情仍然熾熱尚不見一絲減弱的跡象，今天的確診病例總數是63,378人，死亡4,223人。盡管有的省已經開始實施嚐試性的經濟重啟計劃，但是，還沒有明確的數據表明，大多數加拿大人能夠在短期內複工。
唯一略感“欣慰”的是，我終於有資格、可以理由正當地去申領失業救濟。兩周前在網上填申請表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工作了十幾年，除了認真納稅，我還從沒有享受過任何形式的政府救助，不論多寡。今次是第一遭。
到目前為止，全加拿大已經有超過750萬人領取了政府為應對疫情而設立的緊急救助金（CERB），而總申請人數超過1,100萬。我並不孤單。
2020年5月6日
謝謝幾位的留言和評論，也提醒了我去進一步搞清楚furlough和layoff的不同。
Anyway，新冠造成的狀況史無前例，在這個特殊時期，一些本不是涇渭分明的法律概念在使用上有交叉、混和，不再那麽嚴謹了，這也許是新冠的又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