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國家博物館：北方繪畫的黃金時代

凡是先進國家，尤其是維持民族自尊的國家，都會高度重視博物館，曆史上隻有國家強大才有博物館的強大。一個國家在不同曆史時期都會經曆不同的藝術發展，譬如意大利文藝複興和法國大革命前後的藝術運動。隨著倫勃朗和維米爾等大師的出現，荷蘭繪畫藝術迎來了她的黃金時代。十七世紀的荷蘭因其發達的海運貿易成為歐洲第一強國，自由的商業氣氛、完善的司法製度以及宗教寬容使獨立後的荷蘭率先完成資產階級革命，整個社會充滿了活力與創造力，進入了一個繁榮昌盛的經濟、城市、文化和藝術發展的黃金時期。

十五世紀起源於佛羅倫薩的意大利南方文藝複興，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傳播影響至北方低地國家，為北方畫家開拓了新的藝術發展，開啟了北方文藝複興。尼德蘭和法蘭德斯地區（比利時安特衛普、根特和布魯日）是北方文藝複興的中心，人才輩出，創作了許多動人心弦的作品。在荷蘭好多博物館裏看到作品的作者介紹時，並不會寫明比利時或荷蘭哪個國家，而是統稱為弗拉芒、法蘭德斯或城市。

北方畫家受哥特藝術和宗教改革的影響，藝術家不再隻是奉錢或奉旨作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細膩清新、逼真寫實的平民化的繪畫風潮，比如深受中產階級喜愛的肖像畫，敘事性強的風俗畫，描繪荷蘭城市鄉村航海的風景畫等。荷蘭繪畫藝術的活力就在於大量中產階級的湧現和民眾生活水平提高，他們成為強有力的藝術雇主，長期訂製和收藏藝術品，推動了荷蘭繪畫藝術的發展，迅速達到全盛時期。

去過荷蘭的人會感到天空遼遠，漂浮在頭頂的雲朵仿佛伸手可及，風車、堤壩、鮮花、運河與鄉村依然保持原始麵貌，這些景像都能從荷蘭風景畫中辨識出來——天空下平曠的土地，鄉村生活，一頭牛，一棵樹，或是一條河，寧靜平凡的場景都是荷蘭風景畫中表現的意境。早期繪畫中的風景多是用作宗教場景的裝飾，作為畫麵背景的山水花石等後來慢慢獨立成為遼闊悠遠的深度空間並占據整個畫麵，發展派生出專門描繪風景與花卉靜物的繪畫類別。荷蘭繪畫的風景流派主要包括海景、城市鄉村風景和冬季景觀。荷蘭風景畫以精湛的細節、透明的光影和細膩質感的描繪表現卓越。

北方文藝複興時期的荷蘭風景畫還是局限於室內創作，通過畫家外出時的即時素描完成，因此畫麵構圖精致，細膩真實，線條明快，以單一柔和的色調為主，卻能如此完美地捕捉到神奇的光線和質樸的氣氛。尼德蘭畫派自始將光線作為繪畫的重要元素，運用光線來塑造空間，在肖像畫和風俗畫中如此，在風景畫中光線表現更加自然生動。

從意大利文藝複興來看，西方美術傳統多是以謳歌希臘諸神和基督教聖賢為主，甚少以平民百姓做為繪畫主題。尼德蘭文藝複興大師老勃魯蓋爾則走向民間，為平民繪畫樹立典範，多數作品主題都是眾生百姓生活情態。

弗拉芒畫家老勃魯蓋爾（ Bruegel）作品《Census at Behtehem》（藏於安特衛普梅耶博物館），是北方文藝複興佳作之一。他著重於現實生活的細節點滴，以細致入微的觀察和充滿感情的氣氛，以明亮的雪景為背景，描繪一個村莊裏人們工作和玩耍的動人場景。他在最樸實的平凡生活中發現生命之美，感受人與自然，不是宏大敘事，隻是畫下生活平凡的麵貌。老勃魯蓋爾對事物細節描繪逼真，強烈精彩的畫麵敘事性，但是他的作品在荷蘭收藏不多，大部分藏於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和比利時。

勃魯蓋爾的兒子小勃魯蓋爾作品《Winterlandscape with a Bird Trap》，同樣描繪冬景中在冰上行走或雪中嬉戲的小人物，也是北方文藝複興時期的代表作。這是明顯模仿父親的創作。後來小勃魯蓋爾專門描繪靜物與花卉。

偉大的冬景畫家Hendrick Avercamp與老彼得勃魯蓋爾的風景畫一致，他的作品明顯體現了弗拉芒繪畫傳統，但屬於荷蘭風景畫的新時期，讓人看到真實的荷蘭風景——高高的天空，農家農舍，風車和清白的空氣，以敘事性描繪高處或遠處視野中的風景和許多正在做事的人物。Avercamp是黃金時代荷蘭畫派最早的風景畫家之一，作品以荷蘭冬季的運動與休閑為主。作品《Winter Landscape with Ice Skaters》畫麵色彩明麗，生動活潑，人物形象精致，細節豐富，充滿樂趣。

Avercamp另一幅風景作品《Enjoying the Ice near a Town》，他的冬天雪景作品比老勃魯蓋爾更具現實主義風格。荷蘭繪畫的特點，就是按照距離的遠近，畫麵被分為前景，中景和近景，每一部分各有不同的主體和色調，充滿精致的細節與有趣的情節。

荷蘭風景畫總是給人寧靜大氣的感覺，開闊的天空占據大部分畫麵，下麵是小而狹長的土地，天地交匯處是平坦的地平線——這就是荷蘭風景。即使從未親眼見過荷蘭的人，也能從十七世紀的荷蘭風景畫中看出來。其中很多風景作品中對天空和雲的描繪尤其精彩，過目難忘，與現實看到的幾乎就是一模一樣的存在。

魯伊斯達爾（Van Ruysdael）是荷蘭黃金時代最傑出的風景畫家，他出生藝術之城哈勒姆，受他的畫家叔叔，著名的哈勒姆風景畫家所羅門·魯伊斯達爾影響，從小就開始學畫。Ruysdael的作品多以具有中心主題的風景如風車、城堡等，他的作品比現實更令人印象深刻。

魯伊斯達爾著名作品《The Windmill at Wijk bij Duurstede》，構圖與光線引人注目。灰色的天空被黑雲籠罩，透過濃雲的光線照亮了海麵，色彩強烈的風車高高升起。結合了所有典型的荷蘭元素——低窪的土地、海麵和廣闊的天空，匯聚在同樣具有荷蘭特色的風車上，整個畫麵渾厚大氣卻平和寧靜。

楊·博斯（Jan Both）作品《Italian Landscape with a Draughtsman》，畫麵風光秀麗古樸，色彩豐富柔和，田園詩般的浪漫生活，很有味道。Both是荷蘭風景畫家中專門描繪意大利風景的藝術家， 曾在羅馬住過多年，對荷蘭意大利風景畫的發展做出重要貢獻。

黃金時代的風景畫大師霍貝瑪（ Hobbema）是魯伊斯達爾的學生，專門描繪道路、森林和池塘等場景，平坦的景觀處處洋溢著荷蘭風味，有著與魯伊斯達爾完全不同的氣質。

霍貝瑪作品《Forest landscape with a merry company in a cart》，樹林、道路、農舍，還有許多人物與動物，沉靜的光線和清晰透明的天空和雲，構圖用光精準，體現了荷蘭畫派細密入微的傳統。

 

Aelbert Cuyp作品《River Landscape with Riders》，田園詩般的畫麵沿著河岸展開。Cuyp是荷蘭畫派著名的風景畫家，受意大利繪畫啟發，他的風景充滿異國情調，畫麵中陽光明媚，場景大氣，人物色彩繽紛格外醒目，用金色的光線描繪北方風景。

《Mountainous Landscape with the Ruins of a Castle》，天空和雲占據大部分畫麵。

荷蘭人是傑出的航海家，任何與海上貿易相關的東西都非常重要，值得歌頌，他們對海洋的熱愛反映在許多海景作品中。當風景畫成為十七世紀的繪畫主題後，有一部分畫家專門創作海景畫。

小威廉·範德維爾德（Willem van de Velde）是荷蘭重要的海景畫家，最有名的作品是《The Cannon Shot》——荷蘭軍艦在風平浪靜的海上，天空溫柔的藍色與船帆輕柔的搖動，發射大炮打破寂靜，但似乎沒有影響畫麵的寧靜。

範德維爾德《《The Gust》》，與上一幅形成鮮明對比。

一組海牙畫派的作品。在經曆了十七世紀黃金時代之後，受法國繪畫的影響，荷蘭繪畫藝術也開始了新的發展時期。在短暫的荷蘭浪漫主義時期結束後，新的風景繪畫海牙畫派興起。海牙畫派是十九世紀聚集在荷蘭海牙的一個藝術團體，他們吸取黃金時代的風景畫特點，又受法國巴比鬆畫派的影響，以現實主義手法描繪荷蘭的田園風光，令人回味的棕灰色調充分表現出巴比鬆畫派的詩意。早期海牙繪畫麵灰色陰鬱色調柔和，氣氛沉重，後來受到法國印象派的影響，色彩變得鮮明，新的海牙畫派後來在阿姆斯特丹成為荷蘭印象派。當時梵高也曾在海牙學畫，他的早期作品有明顯的海牙畫派風格。

海牙畫派著名的動物和風景畫家保盧斯·波特（Paulus Potter）作品《The Young Bull》（藏於海牙莫瑞茨博物館）是荷蘭最著名的畫作之一，曾經被拿破侖帶到巴黎盧浮宮。當波特以真實性為荷蘭公牛立傳揚名之後，引起了荷蘭人民的共鳴，對他們而言，公牛已成為繁榮獨立的荷蘭共和國的象征。海牙畫派裏有許多畫家描繪動物，如下麵威廉·馬裏斯（Willem Maris）作品《White Cow》。

威廉·馬裏斯的兄弟雅各布·馬裏斯也是海牙畫派的成員。雅各布·馬裏斯（Jacob Maris）作品《The Truncated Windmill》，印象派的風格，有巴比鬆畫派的詩意。雅各布·馬裏斯是十九世紀後期最有影響力的荷蘭風景畫家。

海牙畫派的風景畫家Jozef Israels作品《Children of the sea》，一看到這幅畫就非常喜歡，印象派風格，色彩層次豐富、溫暖、明淨透亮，讓人感受到那種真實和自然。Jozef Israels同時也被認為是荷蘭的印象派畫家。

加布裏埃爾（Paul Gabriel）的作品《A Windmill on a Polder Waterway》，畫麵中草地、天空、雲和風車，以及水中倒影都栩栩如生，生機盎然。與其他海牙畫派的藝術家不同，加布裏埃爾的色彩亮麗，純淨清晰，他喜歡描繪荷蘭的夏日風景。

海牙畫派的領袖之一安東·莫夫（Anton Mauve）作品《Morning Ride along the Beach》，莫夫延續了海牙繪畫裏鄉村農舍和宜人空氣風景的傳統，寬鬆的筆法和較淺的顏色帶領了新的海牙繪畫對城市景觀的描繪，從而導致了阿姆斯特丹印象派的誕生。莫夫和梵高是親戚，曾教梵高畫畫。

海牙畫派最早的開拓者傑拉德·比爾德斯（Gerard Bilders ）作品《Woodland Pond at Sunset》。棕灰色調賦予了海牙畫派早期的田園詩意，光影交織，他是巴比鬆畫派堅定的追隨者，崇尚自然，捕捉風景的氣氛，很多作品都帶有巴比鬆畫派的味道。

隨著工業管狀油畫顏料的出現，藝術家可以背著畫箱畫架走到戶外麵對自然寫生，真實地根據大自然中的光線和色彩創作，印象派由此誕生，法國一躍成為歐洲新的藝術中心，湧現出一大批名家名作，荷蘭繪畫的光彩逐漸暗然失色。荷蘭印象派畫家知名的不多，但是因為荷蘭繪畫藝術的獨特傳統，其印象派作品仍然非常吸引人，有些畫作並不輸法國印象派。

喬治·亨德裏克作品《The Singel Bridge at the Paleisstraat in Amsterdam》，Hendrik是荷蘭知名的印象派畫家，受海牙畫派的影響，他喜歡描寫普通階級比如工人、女仆和下層社會的人。同時他還是一位攝影家，Hendrik用素描、繪畫和照片記錄阿姆斯特丹的城市生活。

十九世紀的荷蘭畫家Koekkoek的風景《Winter Landscape》——粉藍色的天空飄滿了白色的雲朵，繪畫技法成熟，特別是新的油畫顏料的製作使得畫麵豐潤、逼真、完美。

荷蘭繪畫的點彩畫作品

除了風景畫，荷蘭畫派的靜物畫也獨具特色，其中以表現豐盛的餐桌繪畫受到新興資產階級的歡迎。那些盛著美味珍肴的精美器皿，鮮花與美食，珠寶首飾，甚至有很多骷髏頭或動物都是靜物畫的內容，畫麵充滿了豐饒富足的生活愉悅。這種華麗的靜物畫繼承了荷蘭巴絡克繪畫風格，發展形成獨特的黃金時代的荷蘭靜物畫。

著名靜物畫家弗洛裏斯·凡·迪克（ Floris van Dyck）《有奶酪的宴席》，一大塊鮮黃色的奶酪讓畫麵透著現實生活的愉悅和滿足。十七世紀的荷蘭靜物畫同樣是用寫實的風格描繪荷蘭當時的生活百態，展現出強國的豐富物產，也展現著黃金時代強大且充滿生命力和創造力的荷蘭藝術。

荷蘭和比利時的博物館收藏展品都有共性，那就是按北方文藝複興，肖像畫，風俗畫，風景畫，靜物畫來展列，因為這四大類別是北方繪畫藝術與意大利藝術交匯融合後而發展出來的，並在此基礎上形成獨樹一幟的荷蘭畫派，是荷蘭繪畫偉大的黃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