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芬蘭回來很久了,想起來如淺溪輕緩流過心間。總覺得這一行太美妙,太不可思議,天、地、景、人、動物都顯得那麽不真實。在極盡孤寂的漫長旅途之後,被放逐的漫遊最終接近所夢想的一切,可以在疫情期間,在廣袤的天地間,在一個遙遠大陸的荒原上享受自由,坐在岸邊,眺望大洋,有波浪,有荒涼,有繁華,有喜悅,有衰傷,那種沉靜的力量,那種行進於荒原大川使人領略到的生命體驗的魅力。自己無法用文字描述出心底的感受的時候,就讓一切留在腦海、記憶和心底。那些美好,遺落深海、留存島嶼——蒼桑的曆史,荒涼的土地,透徹的天空、五彩的漁村、古老的燈塔、懸崖上的塘鵝、大地藝術。紐芬蘭的美,在路上,在荒野,亦在過程。
紐芬蘭一路所遇人和事都是電影《遊牧之地》故事場景的完美呈現,隨著旅途慢慢延展,自己也成為故事裏的角色,讓人親切而難忘。就像電影裏那些鮮活的人物一樣,與島嶼居民和陌生旅人不斷遭遇又不斷分手,像是大家都有的緣份。他們感知大自然,用真實的生命去領悟存在。那些路過的風景,那些在旅途中來了又去的人們,因為紐芬蘭而成為一種恒久的存在,永遠不會有真正的告別。旅行中最曼妙的風景便是由這些零碎的片段串聯而成,一如某個日落和日出,或者是一個不在意的邂逅微笑,讓人能在以後的歲月裏隨時回憶在紐芬蘭的日子。
在傳統的文化意識中,遷徙即意味著喪失家園,喪失生存的安全感和歸屬感。我們總會放不下一種依戀的舒適區,但生命之所以美好,正是人們總能在逆境中發現新的選擇,然後勇敢地脫離慣性。去過紐芬蘭才會明白,一個人的內心要多強大,才會對刮著極地風暴,彌漫魚腥味,如此粗糙荒涼的寒冷之地一見鍾情?
島嶼的居民彷佛是時間的守護者,如同駐守著時光的入口。記得在Fogo島開咖啡屋的Jennifer,從安省移居紐芬蘭,也許她正是喜歡那種殘酷美麗的人,而紐芬蘭也已經注入了她的生命並成為一種良知和感情。
在Cow Head鎮遇到一位獨自在山上看海,有些心事重重的本地人。她曾在阿爾伯塔工作多年最後回到故鄉。離開多年,依然對故鄉的風景戀戀不舍,她的兄弟依然留守小鎮,妺妺在首都St Johns做護士,還談起很多關於家鄉Cow Head的曆史和變遷.....與重獲救贖和重生歡悅的她就這樣在旅途中相遇。正如電影《The shipping news》裏描繪的那樣,隱匿在荒原中的生命,被古老質樸之地襯托得頑強、非凡和純粹的一個個島民,讓人眷戀。
在Twillingate北端Crow Head開咖啡餐館的安省夫婦,經曆更為奇特。他們的父母十年前便踏足紐芬蘭,也到了Crow Head,看燈塔、看泰坦尼克紀念館,看小鎮村民生活,對紐芬蘭讚賞有加,無意中看到路邊有House掛牌出售,先是出於興趣了解,後來動了真格即刻簽約買房,一家人就這樣搬到了紐芬蘭。隨後經營咖啡館和簡餐。父母在2000年去逝,繼承經營的是兒子一家,一直做到現在。咖啡館除了咖啡、Soup和Sandwich,好像還兼做畫廊,作品全是當地人描繪紐芬蘭的風景,非常有意思。二十多年來他們在雨天和晴天共同分擔灰暗和蔚藍,共同品嚐人生的清苦和甘甜,在那偏辟的地方他們依然是幸福的。歐洲漁民開創了紐芬蘭的曆史,而紐芬蘭的未來必定屬於這些年輕島民和移民。
在露營地遇到的老撾移民,是三十多年的卡車司機,跑遍加拿大唯獨沒有到過紐芬蘭。他退休後的第一計劃便是帶著老婆,開著保時捷暢遊紐芬蘭和拉布拉多。閑聊中他很喜歡這次悠閑舒適的公路之行,率性而行,走走停停,在漁村釣魚,晚上還邀請我們一起吃魚。
一對夫婦從曼尼托巴到Halifax看望兒子,之後自駕紐芬蘭,在登Gros morne大山的時候碰到,和我一樣一直期待著紐芬蘭開放旅遊。夫婦倆健步如飛,精神可嘉。一對從溫哥華維多利亞出發真正穿越的BC人,住同一B&B的安省倫敦夫婦和住同一露營地的安省Hamilton夫婦,還有一位要相約一起看日出的老玩童。
無法贅述種種細節。這些個體生命關於遠方的堅持,如同五月花號上的先民們,遵循基督教傳統精神,勤奮工作簡樸生活享受自然之美。以歲月為馬,日升月落,遊走生活,他們尋求把自己的生命與遍布自然中的純粹精神聯係一起。這些尋常又親切的日常長入地感動著人,其實,旅行即是一種投入異地的生命現場,是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的過程,有時旅行中感到的意義取決於這些小細節的美妙之處。所以至今也無法忘記亦是電影中最感人至深的片段就是斯萬卡所說:努力工作,看美好的事物。當跨越了人們所認為的不可能,也就可以擁有生命中繁花盛開的美景!
大自然的美給人以一種精神的啟悟,一種心靈的洗滌。遠離都市的喧囂,在荒野之地獲得片刻安寧。原來紐芬蘭並不是遙不可及,在一種純粹的陌生裏,曆時近一個月的東行紐芬蘭,就是一場向著自己內心的出走,是一次完美的生命回歸。一路撿拾風景,還有很多路過而沒有提及的地方。其實類似詩與遠方的地方在紐芬蘭隨處可見,如此形容似乎又有些輕浮,也許孤獨才是紐芬蘭唯一的存在方式。
Fogo島上一片被當地人稱為“女巫的腳印“,傳說當人們追趕女巫到此,女巫突然消失,隻留下巨大腳印,不過看了半天,也還是不得要領。
每塊土地都有自己的左岸——藝術Fogo島
冰蝕雕琢的拱門公園
Ferryland海岬上一個百年曆史的古老燈塔,要步行一大段碎石路才可抵達。
綠頂聖公會教堂
St Johns的一個離島Bell Island,適合休閑不適合打卡。貝爾島因鐵礦石開采聞名,鼎盛時期居民超過一萬人。後來采礦結束,人口下降,如今隻有兩千多人。從St Johns到貝爾島輪渡20分鍾,多是島民出島購物。
西海岸Norris Point漁村
碧藍大西洋
紐芬蘭西海岸國家公園最高峰,碎石遍地,山坡陡峭,無任何人工路徑,上山時從碎石狹縫中手腳並用。上山那天逢大西洋颶風剛剛過去,風大雨小,濃霧籠罩,氣溫十度。介紹說隻有十六公裏,實際走下來不止,全程上下應該有23公裏,耗時八個半小時,算是此次旅行最大運動量。其中有一段陡峭的石溝,那簡直不是登山,而是爬石頭。
荒野,火燒雲特別迷人。
林深有人家
這段旅程暫時終結於這裏,總行程陸上1萬1千公裏(紐芬蘭5500公裏),海上三百餘海裏,徒步60餘公裏。在紐芬蘭的土地上和紐芬蘭曆史一起走過,見證了從英屬殖民地到加拿大聯邦的滄桑變遷。這段行程並不簡單,王安石曾說:世之奇偉,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
所謂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返航的輪船已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