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無限蔓延的病毒以其獨一無二的方式叫停了整個世界,卷走無數生靈,剝奪人際接觸和親密關係。整個世界仿佛駛入迷途,所有人都被現實俘虜,迷茫傷感時歎息“這個世界會好嗎”,精神振作時會想“這一切終將過去”!疫病用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打亂我們的思維,改變我們的生活,也使我們看清很多事。
世界在變,每天都在變,生活中的一切也都在變。我們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內心不變的東西。世界未必會變得更好,但旅途還會繼續,如此這般,不如守拙以清心,淡然而淺笑,看花開花落,雲舒雲卷。我們能做的唯一抵抗就是繼續展開疫情時代的日常生活,放下過去和未來,繼續走下去。去年一年的封鎖變成了二萬五千公裏的遊走。到2020年結束的最後一天,所有的風景都毫不眷戀地走了,隻有路燈發呆的亮著,在雨後濕潤的風中,沒有一個移動的影,隻有我們未來要走的路還在。
這是人們會說起的一年,這是人們說起就沉默的一年,對許多人都是艱難的歲月。然而疫情又像是一種天意,讓人停下來,出不了國,也回不去國,每個人都得學會調整心態。從來沒有過這樣漫長的悠閑,太陽從升起到落下都是你一個人的,不屬於工作,不屬於朋友,甚至不屬於時間。借著2020年的疫情,我內心慶幸在世界發生變故之時仍在遠行,雖步履蹣跚,卻充滿快樂。25000公裏,如同人生一段徹底過去的好時光,盡數交付於山野江湖。其間也偶爾問過自己:真的要在這個時候出行嗎?在我們都被困住,一動也不能動的時候?帶著這種心情出發,往東部或西部的荒遠處走,讓生命在大山大水的自然之間,對抗撕裂,對抗扭曲,對抗壓抑......也許可以教會我們,當一切看似滅亡的東西,到後來證明其實還活著。
2020年2月 日本北海道
所有行程在2019年11月訂好,沒想到20年1月疫情爆發,2月正是亞洲最嚴重的時候,糾結去還是不去?抱著不怕死的心態,最終按計劃逆行而往。那時誰會想到疫情會如此蔓延?在北海道的時候,悠哉悠哉,慶幸人少,其實武漢已經大疫流行了。
全世界都下雪的冬天,要去北海道!第一次去北海道,也是第一次去日本。以自然風景為主的北海道與日本本州不太一樣,天高地闊,人煙稀少。3000多公裏,白天開車,晚上溫泉,一路行來,北國風光迷人。就這樣在疫情不算最嚴重的北海道度過了2020年的第一個假期。記得回來轉機,芝加哥機場照樣熙熙攘攘,各色人等拖著行李箱穿梭其中,誰都不會想到一個星期後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國與國的界線,擋不住天災,擋不信病毒傳播。
函館之夜
摩周湖的“摩周藍”
網走流冰
小樽運河
2020年6月 薩省草原國家公園
三月初離開日本,最終趕在疫情風暴前返回,慶幸自己離開了疫區。然而一個星期後,病毒肆虐全球,無一幸免,自此開始了長達數月的圈禁,息交絕遊。在家憋了三個月,等到條件允許可以出去轉轉的時候,各國邊境依然封關,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加拿大中部薩省的草原國家公園。加國境內的旅行主要是在東西兩側,中部一般不會在計劃中。因為那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周邊可遊的地方少且距離都遠,難以專門安排。趁著暫時沒有盡頭的疫情,不限時在草原兩省轉了一圈。
草原國家公園地廣人稀,不像景點,更符合自己想像的旅行。車行草原,前無去車後無來車,一馬平川,數十公裏不見人煙,病毒也舉步維艱。這一帶的美,在路上,在荒遠,而不在景點。出行在疫情蔓延時,比景點本身更重要。雖然沒有慣有的美景,卻非常享受。自然的幽靜,化為心境的幽遠,疫情中不亦快哉!幾乎忘了世界還有疫情在蔓延。兩個星期草原行,走了三個省,四個國家公園和幾個省公園,行程8000公裏。
2020年7月 魁北克,環加斯佩半島10天,4600公裏。
六月底從遠方草原歸來。回到起點,疫情稍歇,世界仍然紛擾,經濟停滯,短時間或許不會改善,繁華在劫難中逝去,吵嚷喧嘩都無濟於事,文明漸成廢墟。自七月開始第一波疫情有所緩解,各地都不同程度地開放。國慶節一個星期後再次出發,目光瞄向魁北克東部的加斯佩半島(Gaspé),沿著聖勞倫斯河向東而行。魁北克是疫情重災省,七月逐漸減緩,開始陸續解封。
魁省132號公路沿聖勞倫斯河右岸一路北上到達聖勞倫斯灣,環繞加斯佩半島。一路沿著聖勞倫斯河穿過許多曆史悠久的小鎮村莊,遊曆鄉間,不時浮出一個教堂尖頂,體驗魁北克的法式風情。
圈禁中的第二次逃竄,暫且忘記疫病的傷痛,享受自由快意的公路之行,讓心沉浸在曼妙的風景中。東行魁北克轉眼結束,2020年夏天就這樣成了故事,但願所有的遺憾都留在過去了的夏天,然後重新思維,期盼祈求美好。我們總有很多計劃,每一項都重要,每一項錯過了都很遺憾。取消了所有原訂的計劃,呆在家裏,每天隻有吃飯、睡覺、看書、上網碼字,慶幸自己還有許多喜歡做的事陪伴,慶幸還可以看到窗外的風景,日升月落,平常生活裏也莫不靜好。
2020年10月 加西穿越行
宅家又兩月餘。公路和遠方總讓人不安於室,秋天讓心有了新的衝動和出走的願望。感恩節過後,很多地方開始進入雨季然後即將迎來漫長的冬季。趁冬天來臨之前,在第二波疫情開始的時候,一路向西直至西海岸溫哥華。三個多星期的旅行中開了11000公裏,經過5個省,跨4個時區,在班芙遭遇兩場大雪,氣溫低至零下十六度。這是迄今最長的一次公路旅行,希望以後有機會打破。
從安省丘陵,中部草原,班芙山區一路到西海岸,加拿大與生俱來的自然和美好不僅給人純粹的感官體驗,同時讓心在自然山水中平靜。疫情鬱悶久了,能出來看西部這樣的大山大海,真是豁然開朗。一年疫情災難不斷,此時山川平和篤定,仍然是平常的歲月。
逆水行舟,如果忽略那些因疫情而不開放的地方,目之所及依然太平,歲月不驚而江山無恙。如今想想,都遇到了些什麽呢?是山,是湖,是海,是荒野。這一年的夏天是從草原開始的,無法忘記聖勞倫斯河上的那塊巨石,和開放後鎮上熱鬧的人們;慶幸在時隔七年之後再次來到班芙落基群山;總是走冰原大道,總是被山帶著走。還有公路,在中部的草原,東部的河岸,冬天的西部走過的風景道路,那是時速一百公裏的人生。
2020年實在太過於特殊,多麽不容易的一年!永遠值得我們感懷。這一年終於在疫情的不安和不可預測中過去,疫病是災難,更是上天給人類共同的功課。年底的唯一好消息就是疫苗問世,讓無數圈禁在家的人有了希望。2020年聖誕元旦,相信全世界的人們都在默默祈禱,希望新來的2021年疫情因為疫苗而停止,然而疫情持續病毒變種,每一次覺得要結束開放了,又在不同地區爆發,每一次覺得要平息了,又再度變種開始,一波又一波似乎沒有盡頭。這個世界顯得日漸紛亂,令許多人感到更加迷茫,到如今,等待也好,迷茫也好,也不必太糾結於當下,也不必太憂慮未來,每個人短暫的一生最終都會失去,而快樂隻存在於過程。保持心靈的安靜和孤獨,世界就會在你麵前展示原形,所有的美好都會如癡如醉地在你麵前飄動。對於過去了的時間,與其懷念,不如向往,與其向往,不如該放就放去遠方。生命的路途就是一種彷徨,離散遊蕩,雖然充滿了回家的主題,重複的卻是旅途的故事。
2021年開始疫苗陸續接種,到上半年為止,兩針接種基本完畢。各地旅行逐漸開放,許多人早已按奈不住紛紛出行。終於在漫長的冬天結束,兩針疫苗打完,加東開放一個多月後再次上路。這一次的目的地是最東端的紐芬蘭,想要最終完成陸路穿越加拿大的心願。
2021年8、9月 加東穿越行 紐芬蘭島 11000公裏
在一種既漂泊而自在,即遙遠而親切的感覺裏,2500公裏行過加東三省,再經七個小時輪船海上航行,抵達地貌景致多元的紐芬蘭島。一個月的紐芬蘭之行,風餐露宿,東西南北,走過維京之路、發現之路、遺產之路,直至一號公路的盡頭,也走過了紐芬蘭從英屬殖民地到加拿大聯邦的滄桑變遷。紐芬蘭的一切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無論身處何處,目光和心靈都在沿途的風景和遭遇中,而荒野中從來不會缺少心情的存在。
紐芬蘭之行總行程11000公裏,至此,走遍加國十省,完成從最西到最東的穿越。如果疫情持續再封,育空還有一條天路可以走?
隔離,有時候是離開城市,離開自己習慣的舒適區。被疫情打亂生活節奏的兩年,原來封鎖隔離也可以看到許多美好。我們並沒有錯過什麽,沒有錯過每一個日子,仍然日複一日,和大山在一起,和湖泊在一起。雨天聽雨,下雪觀雪,夏天體驗酷暑,冬天領受刺骨寒冷,隻要不低估小細節的美妙之處,欣賞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許某天當你回望自己的一生時,會發現它們是無比重重。疫情流行兩年,安心享受加國的自然,朝夕晨昏,四季晴雨,安心陪伴一季一季的花開花落。這也許是我生命中最難忘的行走,無法贅述種種細節。人,需要出走,而家,就在這千裏迢迢裏。想起有人說過:人似乎並不是活一輩子,而是活幾個瞬間。希望這苦痛的瘟疫之年,快如潮汐般散去,願你臉上有陽光,願你心底有深情,即使生命如塵,仍願歲月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