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師院同學百態圖錄
(之八)
徐家禎
“浪漫”和“百通”
(接上文)學生時代,同學之間喜歡取綽號,這是很普遍的現象。我們班有一 個同學別人給他取的綽號是“浪漫”,還有一個的綽號是“百通”。這兩人, 倒是一對活寶,他們的綽號很能反映出他們的個性特點。
“浪漫”的真名叫陳徐良,中等身材,但長得虎腰熊背的十分結實。 他臉上總是紅彤彤的,黑裏透紅,血色極佳,一副營養過剩的樣子。前文 說到“自然災害”期間,有的同學月初發了飯票放開肚子吃飯,到了月底就沒有糧票多餘,要向別的同學借,或者幹脆不去上課,在寢室蒙著被子睡 大覺,好像就是說的陳徐良。
陳徐良人其實並不笨,隻是很不用功罷了。什麽學科都是敷衍了事, 得過且過,混個及格就滿足了。同學叫他“浪漫”的原因是,他有點“花癡” 的樣子,看到女生就想追求,不管同班的還是別班的,他都會寫情書去要 求做朋友。他具體追過誰,我講不出來,可能王國傑知道詳情。但是,我 知道,他的追求大多得到一個單相思的結局。在師院讀書階段,據我所知, 他並沒有找到任何女朋友。正因如此,他就在同學中賺得了“浪漫”這個綽 號。姚德祿每次說起“浪漫”這兩個字,都不念第四聲,而把兩個字都改成 上聲,大概為了增加一點浪漫氣氛吧。還有同學親昵地把“浪漫”簡化成“阿 浪”,用來稱呼他。
陳徐良還有一件事,我在〈憶好友夏君〉一文中已經說過了。那就 是我冬天帶到上海師院去蓋的是一條鴨絨被。那時,上海很少有人知道被 子還可以用鴨絨填充的。當時,上海人隻知道,最好、最輕、最暖的被子 是絲棉被。但絲棉被的缺點是過幾年就要送去專門的店裏彈一彈鬆,否則 併成一塊,就不再保暖了。而鴨絨被則隻要在太陽裏曬一天,就又會鬆軟 如常。那時,我的鴨絨被有一個湖藍色緞子的被麵,非常引人注目。所以, 我媽媽叫女傭做了一個絨布的被套,套在外麵,再用針線縫牢,別人就看 不出是什麽被子了。但是,不知道怎麽,卻給陳徐良發現,我的被子特別 輕軟、暖和。所以,後來很多年後,王國傑告訴我,那時,每當我周末回 家,陳徐良不回家,就睡我的被子。
陳徐良晚上睡覺很不安分,不知是不是常失眠,反正半夜能聽到他 常翻身,而翻起身來竟驚天動地、地動山搖,他睡的整個雙層床都搖動得 像要散架似的,不但睡他下鋪的同學會被他驚醒,連睡在他旁邊床上的學 生,都會被他的翻身震醒。於是,半夜常會聽到同學的叫罵聲。
“浪漫”後來分配在什麽中學教書,我並不知道,但王國傑與他有過 交往,一直到“文革”中期為止。據王國傑說,後來,陳徐良在男女問題上 犯了錯誤。他說,好像與女學生發生了關係,所以,在“文革”中被揪了出 來,不讓他教書了。王國傑還說,有一次,他去陳徐良學校找他,隻見他 赤著膊,滿頭大汗,在木工間裏修課桌椅,勞動改造,十分狼狽。以後, 王國傑就再也不敢去找他了。不知道這位“浪漫”兄最後的結局如何。
我班綽號叫“百通”的同學,名字就叫陳百通。所以,實際上,同學 們喊他“百通”,別人就不知道是喊他名字,還是喊他綽號了。但是,同班 同學都知道,喊他“百通”是喊他的綽號,因為那時,同學之間不通行叫名 字,大家都習慣連名帶姓稱呼的。
“百通”個子不高,四肢勻稱,長得機敏靈活、短小精悍的樣子,不 討人厭。他是應屆畢業生,所以,進校時大概也至多隻有十八、九歲,但 因為人長得小樣、後生,所以看起來就像還是中學生似的,僅是一個小孩 子。“百通”也是老睡上鋪的一位同學,我與他也至少同寢室過一學期,記 得他睡在進門左手那個上鋪上,後來這個位子不知怎麽就給陳徐良睡了。 那麽,“百通”睡到哪裏去了呢?我不記得了,可能調到別的寢室去了。
“百通”人不但不笨,應該算是比較聰明的一位。但是,他平時不用 功,貪玩,而學習成績倒並不算差。
百通之所以綽號叫“百通”,是因為隻要他在場,別人說什麽,他都 能搭上嘴,發表一通高論,好像他什麽都知道的樣子,所以,別人就叫他 “百通” —— 什麽都通曉!其實,“百通”通常說的,常常不是牛頭不搭馬嘴 的廢話,就是一知半解的誤解。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好像都是真理一樣。 有時別人糾正他的錯誤,他還不服氣,要與人爭論。所以,隻要他在寢室, 大家就很熱鬧。
後來畢業以後,“百通”不知分到什麽學校去教書了。我不知道他這 種脾氣後來是否有所改變,否則,我想,要是去中學教書,也是這樣對待 學生,那麽,他可能會被中學生們譏笑,從而喪失當老師的威信的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