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續憶》：第二十四章：人間難道真的有天堂? —— 斯洛文尼亞記遊 （二）

《山居續憶》

第二十四章

人間難道真的有天堂?

—— 斯洛文尼亞記遊

 

徐家禎

橫穿克魯地亞進入斯洛文尼亞

 

 

在克魯地亞和斯洛文尼亞邊境上

 

          （接上文）克魯地亞在匈牙利的西南, 西邊與斯洛文尼亞接壤, 東南是前一時期一直戰 爭不斷的波斯尼亞(Bosnia), 東邊就是它原來的所屬國 —— 南斯拉夫（現稱塞爾維亞 Serbia）, 西南邊的海岸線很長, 隔著海灣就是那條長長的意大利半島。克魯地亞的人口近五百 萬, 麵積有五萬六千多平方公裏, 所以麵積和人口都是斯洛文尼亞的一倍多。

          無論從曆史還是從地理的角度來看, 克魯地亞都是東西文化的交匯點。從公 元二世紀開始, 在差不多兩千年的時間裏, 克魯地亞幾乎一直在某種政治或者宗 教勢力的控製之下: 一開始, 它是羅馬帝國的一部分, 後來又成為代表東正教的 拜占廷帝國 (Byzantine Empire)和代表西方日耳曼文化的法蘭克人(Frankish) 的戰場。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 克魯地亞成了匈牙利王國的一部分, 而匈牙利又 是奧匈帝國的一部分。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時, 克魯地亞又被希特拉德國所占 領, 戰後, 就成了南斯拉夫社會主義共和國的一個組成部分。一九九二年, 南斯 拉夫解體, 克魯地亞也得以獨立。因為地處東西兩大陸的交接點附近, 所以在克 魯地亞, 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兩種宗教的勢力都很強。這可能也就是克魯地亞最近 被卷進南斯拉夫那場戰爭的原因吧。

          從地圖來看, 克魯地亞全國山丘不少, 但是大多在東南部。我們這次隻開車 從東北角進入克魯地亞, 然後從西北角穿出, 全程隻用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所經之處卻都相當平坦, 竟然沒有見到一座山丘。

          一路上, 我們隻停了三次車:

          第一次就在匈牙利和克魯地亞的邊界上。從匈牙利一進入克魯地亞, 就見一 個加油站, 因為我朋友上次在克魯地亞旅行時還多餘一些克魯地亞貨幣, 所以我 們決定在那兒加油, 把錢花掉。我趁機下車, 在加油站兜了一圈。隻見貨架上放 滿各種飲料、食品、旅遊必需的日用品, 跟澳洲高速公路上的加油站沒有什麽兩 樣。

          第二次是在克魯地亞北部一個小城。因為穿過該城時走了岔路, 隻好停下車 來向正在路口指揮交通的警察問路。我們連這個小城的名字都沒有記住, 但是城 裏熱鬧的街市、整潔的屋宇、美麗的庭院、禮貌的警察, 卻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很 深。

          最後一次就在克魯地亞和斯洛文尼亞的邊界上，那是我們快要離開克魯地亞 的時候。因為一路太平坦, 大家都覺得有點單調, 忽然在邊境看見遠處斯洛文尼 亞的山丘, 山上還有尖頂的教堂和城堡, 於是就興奮地停車下來拍照，引得五十 米外的克魯地亞邊防警察好奇地朝我們觀望。他們一定覺得很奇怪: 這群看起來 像日本人(在歐洲幾乎所有的東方人都被當做是日本遊客)、卻開著匈牙利牌照 的汽車、手持澳洲和加拿大(我朋友)護照的家夥究竟是幹什麽的?!

          我們在克魯地亞一共隻有一個多小時, 當然對它的印象是很不全麵、很不完 整的。但是我隻感到: 克魯地亞的高速公路, 跟歐洲其他國家的一樣平坦光潔; 克魯地亞的城鎮, 跟歐洲其他國家的一樣寧靜漂亮; 克魯地亞的農田, 跟歐洲其 他國家的一樣整齊富饒; 克魯地亞的房前屋後, 跟其他歐洲國家的一樣鮮花盛開; 克魯地亞人, 跟歐洲其他國家的一樣和氣友善。我看不見一點戰爭的創傷。當然, 也可能我們走過的那段地區根本沒有過戰爭。我們到問路的小城時正值中午, 隻 見一群群穿得整整齊齊、長得健健康康、背著書包的中小學生, 正放午學回家吃 飯。看見孩子們蹦蹦跳跳、談談笑笑地在路上行走的和平景象, 有誰會想到這是 一個幾年前還卷入戰爭旋渦的國家!

 

在古城 Ptuj 野餐

 

Drava 河畔像童話故事裏描寫的城市 Ptuj

 

          等一過國境, 進入斯洛文尼亞, 我們才發覺不知何時, 原來還有朵朵白雲的 天空已經變成了一望無際的蔚藍色, 就像我們在澳洲經常可以看見的那樣。原來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 卻出現了不高的山丘, 山丘的頂上還時不時來一座尖頂直刺 青天的教堂或者洋蔥狀屋頂的城堡。早上, 我們離開匈牙利的時候還是中秋天氣, 外套下麵要加一件毛衣; 現在, 在中午的陽光照射下, 隻穿一件毛背心也就夠熱 的了。

          早晨出來, 我朋友的太太已經細心地準備好了午飯和飲料, 裝在籃子裏, 放 在車上，所以, 在斯洛文尼亞, 我們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找一個地方 —— 一個 環境優美的地方 —— 吃午飯。

          離開匈克邊境, 往西開了不到半小時, 我們就看見右邊山丘上出現了一片全 是紅色屋頂的城市, 在中午金色的陽光 碧藍的天空下, 幹淨得就像剛被水洗擦 過一樣, 一幹二淨、錚錚發亮。城市就建在一條不寬卻青綠可愛的河邊, 河上還 有一縷噴泉。城中心最高處有兩座較大的、也是紅頂白牆的房子, 看樣子是座城堡。整個城市看不見一棟現代化的建築, 好像童話故事裏那些中了魔法的城市, 沉睡了一千年, 到現在二十一世紀了, 還沒有蘇醒過來。而我們就好像是中世紀 的騎士, 騎在馬上、戴著頭盔、披著鐵甲, 正要去征服那座沉睡的城市! 看地圖, 這座城市叫 Ptuj, 那條河叫 Drava、我們決定就在那兒午餐。

 

從城堡上俯瞰 Ptuj 城

 

 

          不久, 我們發現對著城市的河邊, 正有一片空地可以停車。四周安靜極了, 清新的空氣增加了我們的食欲。我早知道我朋友太太的烹飪手藝是一流的, 那天 我們把她準備的鹹水雞、鴨胗肝、麵包、水果、飲料攤在車頭上, 站在河邊, 對 著像童話故事裏描寫的一樣漂亮的城市, 飽飽地吃了一頓午餐。

          午飯後, 我們決定利用休息的時間去城裏看看。在我們停車處不遠、噴泉的 附近就有一座平整的長橋, 看來好像就是進城的一條主要通道。城裏的街道像歐 洲所有的古城一樣, 也鋪著方石塊, 彎彎曲曲、安安靜靜的。街上店鋪不多, 都是 小鋪子, 也不知是賣什麽的。我們順著往上的街道走, 穿過不少古舊卻整潔的小 巷子, 不一會兒, 就到了小山丘頂上的那座城堡麵前。穿過一座拱門, 來到一個 平台, 憑欄可以望見山腳下城市的全景。城堡不遠處還有一座洋蔥頂的教堂, 眼 前正是活靈活現的一幅明信片!

 

參觀城堡

 

          城堡房子很大, 大約有四 五層樓吧, 現在已經改為博物館, 要買票才能進 去。我們手頭還有一些買汽油多下的克魯地亞錢, 卻還沒有來得及換一分斯洛文 尼亞錢, 也不知道票要多少錢一張, 就問紀念品部的售貨員收不收克魯地亞錢。 他搖了搖頭, 朝我們三人看了看, 知道我們就是三個過路的遊客, 就朝另一位婦 女一揮手, 還嘰哩咕嚕說了句什麽, 就讓我們進去了。城堡裏除了我們三個, 別 的什麽遊客都不見。那位女服務員自始至終跟著我們, 一間間房間打開讓我們參 觀, 從一樓把我們領到頂樓。我們看不懂斯洛文尼亞文的說明, 那服務員似乎能 聽懂一點英語卻不會說, 隻笑迷迷地為我們引路。城堡裏陳列的是古老的家具、 繪畫、樂器、兵器之類的文物, 大概跟這個城市的曆史有關吧。

 

在 Ptuj 的城堡上

 

          參觀完, 謝了那幾位友好的管理員, 我們就下山回到了城裏。那時大概已經 下午兩、三點鍾, 街上仍是安安靜靜的, 整個城市真的像在千年沉睡之中一樣。 我們找了一個咖啡館, 在街上放著的椅子上坐下, 卻發現原來他們雖不收克魯地 亞錢, 卻樂意接受德國馬克。我們在古色古香的街邊喝了一杯咖啡, 就回河的彼 岸繼續上路去了。

          我回澳洲以後找了好幾本旅遊手冊, 也問了好幾位見多識廣又周遊列國過 的朋友, 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一本書上提到 Ptuj 這個城市, 也沒有碰到一個人 曾經去過這個城市。其實, 我到現在, 連這個城市的名稱應該怎麽發音都還不知 道。（注）所以, 還是讓它就像陶淵明所寫的桃花源一樣, 永遠隻是童話中的一個地方, 留在記憶裏吧! （未完待續）

 

注：多年以後, 我這篇遊記發表在報上，有一位嫁給斯洛文尼亞的華人婦女告訴我，她丈夫說，這個城市的發音是：普圖敘。

 

在 Ptuj 的城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