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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於“中国变性第一人”的一些医学史

(2004-11-05 00:09:31) 下一個
关於“中国变性第一人”的一些医学史料 ——对《女人梦》一书中医疗方麵描述的补正 2003年6月17日,在台湾做客座教授的我,有一次在台湾的东森新闻电视上,看到张克莎女士在广州为她的传记《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签名售书,很受欢迎。这电视新闻竟放了好像有幾分钟之久。我很高兴地看到她终於成为了一个新闻人物,一个历史人物。这是她应该得到的荣誉。 2000年1月16日, 我在为“中国当代性学著作中某些学风、文风和史实问题述评---《同性爱》、《性知识手册》及开拓性学禁区年代的一些追记”一文的而写的【补注之三】,就曾写道∶ 莎莎(张克莎的呢称)曲折、动人、很有社会意义、很值得同情與支持的经历,不在本文要加以论述的範围之内,这裏从略。不知她在新闻发表後的情况如何,但願她的丈夫和社会会更好的了解和接受这位勇敢的、创造历史的青年人(後述)。 张克莎成为了历史人物,是因为她是中国第一个为世人所知的变性人。为她做变性手术的人、事和过程,自然也就成为中国医学史上要加以正確记述的。所以我也就很想知道在邓映如著的《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年6月,长沙)这本颇为畅销(第一次印便已是80,000册)的书中,是如何记述的。最近我找到了这本书(图1),感到该书对为张克莎做变性手术的人、事和过程,在其医学方麵有重大遗漏和不少不正確的地方。我作为一个往日的医学史专业人人员 ,並且是主要当事人之一,有责任加以补正。 图1 《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书影 在该书的封麵内褶上,印了一段话,大致是引用我的在“谈《中国性事》” 中的幾句话(图2),全文如下∶ (我)首次在英文文献(《Sex in China》)中介绍了中国第一例成功的男变女变性者及其手术过程。这位由深圳来北京找笔者谘询求助的“女士”,1982年12月,经由著名整形外科专家朱洪荫教授“麵授機宜”,精神科专家杨华渝主任出具诊断书,建议变性手术治疗,並由著名外科专家王大玫教授主刀,1983年1月初在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成功地完成了变性手术,术後追踪。情况良好。 引用时在“(我)首次在英文文献(《Sex in China》)中介绍了中国第一例成功的男变女变性者及其手术过程”一句中,误加了英文的注(《Sex in China》)。这就成了一句错话。真是“画蛇添足”。其实,我的英文著作《Sex in China》,是1991年才出版的 ,而我是1988年首次在英文文献中介绍了中国第一例成功的男变女变性者及其手术过程的。我在“中国当代性学著作中某些学风、文风和史实问题述评---《同性爱》、《性知识手册》及开拓性学禁区年代的一些追记” 一文,对此作了很详细的说明。 图2 《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的封麵内褶 这个说明还涉及到其他一些国内文献的对中国第一例变性人的误记,所以我想大段地引用在下麵,一並供医学史和科学史参考∶ 。。。。。。碰巧这些有关同性爱的英文报导,是我写的,所以我能很確切的指出来。但问题不在谁写的,即便都是别人写的,我要是知道,仍然会指出来。因为,这裏牵涉到学术研究上的一个基本要求∶在你所从事的专题研究中,著书立说之前,必须查文献到相当的程度,应该不要有重大遗漏。对於《同性爱》这样一部空前的中文著作来说,要它確切的反映有关中国同性爱的关键性文献,应该不是一项过份的要求。对於北川医师来说,要求他要反映英文文献中如此广泛受到关注的第一篇係统报导,也是合理的。因为,他在"我为什厶要写《同性爱》(代前言)"中,就曾明確写道∶为写此书,我阅读了约200種性学及有关学科著作,以及1980-992年间1000餘篇英文文献摘要或全文",而他在书後附的"主要参考文献目录"中的第78项明明列出了ArchSexBehav(即《性行为文献》),並没有注明1989或任何年份,这就意味着他至少应查看了三到五年此種刊物,更不用说他在"代前言"中还标明"1980-1992年间"了。在他书中,我至少看到了他查了该刊1989年,那他就摆脱不了对发表在1988年的首次在世界文献中对中国同性恋作係统报导而未加提及的疏漏之责。严格的学术著述,是有很严肃的文责的。一本书中,每一句话,每一项参考文献是如何标注,都是有例行的文责包含在内的。 下麵是《同性爱》一书中第309页到310页的一段话,可证明北川医师查看了《性行为文献》。这段话正好又涉及到我,並且把我改了姓。由於这一段话與我深感国内一些作者热衷於自称"第一"、漫说"最早"的不良倾向有关,特全文引用如下∶ "我国大陆对易性癖者状况,最早正式报导於1989年发表在国外性学专业杂誌《性行为文献》。(《Arch sex Behav》,1989;18∶517~522)。这篇由北京医科大 学袁(Ruan FF)等用英文撰写的《中国大陆的男性易性癖者》一文,报导了7位男性易性癖者的情况(其中1人已进行变性手术)。该文指出,在西方與世界其他地区,已经有很多关於易性癖的报导,但因为在中国大陆传播任何與性现象有关 的住处都要经过保密审查,所以从未公开报导过易性癖的存在。该文还提到希望 通过这一论著的发表,能开放中国有关各界與易性癖者之间的交流。 自《中国大陆的男性易性癖者》一文发表之後,国内新闻界1990年首次披露大陆 易性癖者在上海接受变性手术获得成功。其後多家报刊争相报导、转载了这位易性癖者的现况。1992年,新闻界又大张旗鼓地报导了北京外科医师为男女两性易性癖者进行體内性器官互换手术的消息。一时间,易性癖者的存在與对他(她) 们的处置方法及态度。成为中国大陆90年代以来大众关注的热点、街头巷尾议论 纷纷扬扬,颇有幾分'轰动效应'。" 这段话大體上说写得可以,但有三个错误。从最简单的错误说起。 一是把我的姓改了。好在北川先生注明了原文RuanFF,略懂汉语拚音的人都能判断Ruan是阮,不是"袁"。袁应是Yuan。而对中国性学界略识内情的人(应该包括北川先生在内,因为他在《同性爱》一书中对我说了那厶多赞美之词),都能判断"北京医科大学的(RuanFF)"是"北京医科大学的阮芳赋"。我实在费解,北川医师何以会有此疏失?最简单的办法,直写RuanFF便可,何必要译成中文"袁"字呢? 二是误断"最早"。事实上"最早正式报导"中国大陆第一例变性手术的文章,不是北川先生所引的那篇文章。为什厶一定要加上"最早",你查过多少杂誌?多少年?何以判断?为什厶不保守一点、从而不致犯错的说∶"?我所查到的文献,最早的一项报导是1989年发表在"呢?实际上最早的一篇文章也是我和布劳(Vern Bullough)教授合写的文章,题目就是"中国大陆的第一例变性手术",发表在1988年(早了一个年头)的《性研究杂誌》(The Journal of Sex Research)第25卷第4期。要说"正式"自然《性研究杂誌》更加正式了,这是全世界声望最高、历史最久的性学专业杂誌,是全世界历史最久的性学研究组织"美国性的科学研究会"(SSSS)的機关刊物。而且,最为令我 讶的是,这是一个专门学术刊物,根本不在市麵上的杂誌报刊门市出售的,却在该期出版之後,立即受到世界著名的"美联社"的注意,为此特发了一条不短的消息。我至少看到一種中文报纸将美联社1988年11月15日的那条电讯译成中文登了出来。这家报纸就是在美国和加拿大发行量最大的中文报纸《世界日报》。登在1988年11月16日,即美联社消息发表後一天。全文如下∶ 大陆首桩由男变女手术,主角是一陆军高幹之子 《美联社洛杉矶十五日电》 美国一本科学刊物报导说,中国大陆的首桩变性手术,业已在一九八三年成功完 成。由男变女的病人是二十幾的中共陆军高幹之子。"北京医药大学"的阮方富(译 音)博士及在水牛城纽约州立大学纽约学院的布乐複,联合在十一月号的《性别 研究学报》上撰文,文中称,"这是大陆首桩变性手术,自此而後末闻再有类似的 变性手术"。文章中说,病人是二十岁的陆军高幹之子。从小被父母当女兒养大。 病人对阮方富说,"父母如此做是避免他在玩耍时弄脏衣服,也希望能管束他及另 外一位哥哥"。他们哥俩直到十三岁才首次著上男装。而且在同辈中畏缩不前。经 过一连串體检及心理诊断後,由大陆名医王大美(译音)操刀变性手术。"经过大 體與西方标準相仿"的手术过程包括移去阴茎及再造阴道。 这篇报导及其中译,大體上也还可以。专有名称("北京医药大学"、"性别研究学报"、"水牛城纽约州立大学纽约学院")的译法有错,可以理解。虽然赋字译成了"富"字,我完全没有理由指摘,因为注明了(译音)",而“富”比“赋”更多见於名字,译者是按牌理出牌的。同时,把王大玫教授译成"王大美"也无可指摘。至於强调“陆军高幹之子”,不过是新闻记者的惯用技俩,並非该学术报导本身的主旨。什厶陆军高幹,属於医疗隐私,自然无可奉告了。 三是“国内新闻界1990年首次披露”有问题。又是“首次”出问题。我想国内新闻界的披露应1990年之前,但確在我和布劳(即《世界日报》所译"布乐複")教授那篇正式报导“中国大陆第一例变性”文章发表之後。布劳是世界著著名的性学家,曾任“美国性的科学研究会”会长,也是世界人道主义者协会副主席,著书四十多部,真是“著作等身”。1988年我住在他家中半年之久。我记得有一天他拿了一份英文报刊(他不会中文)对我说∶这裏报导中国上海进行了中国第一例男变女的变性手术,这是怎厶一回事!?我当时隻好耸肩一笑。我好说什厶呢?我说中国学术界互相封锁、不交流信息?我说中国学术界、医学界不好查文献却喜称“天下第一”?我说反正自称第一,自己高兴,单位高兴,写报导的记者高兴,读者读来也更有味,既没有学术機腹、更没有政府機腹係因为“不是第一”而“说是第一”去处罚你,甚至学术界也没有形成一種道德的和舆论的压力去谴责这種自称第一的行为?我好说这些吗?!我是在1988年秋天便 开了布劳院长家,到了加州。这就是说在1988年的美国英文报上又有一个自称“中国大陆第一例变性”的“新闻”发表,这新闻是根?中国的新闻来的,所以我认为∶在1998年夏到1990年之间,应有关於"中国大陆第一例变性"在上海的报导(虽然不是真正的第一例)。 令我更费解的是,不仅上海称第一,连確是第一例正式报导的男变女变性手术的执行单位的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的成型外科,也出现了谁是第一的问题。口说无凭,白纸黑字为证。下麵是摘自庞兴华著《性变态與犯罪》(北京,警官教育出版社,1993年)一书第253页的一段话∶ "近?报导,中国当代男女易性变性手术,首例是1984年未作报导的北京医科大学第三医院的夏兆骥教授为19岁的男性易性癖患者所作的男变女性手术,使其成为中国医学史上第一个变性人──从一个男人变成了一个女人。近十年後,夏教授提起这个病人时,脸上还带着微笑?说∶"她已经结婚了,生活得很幸福"。 先说庞兴华先生,他是在写专门学术著作,说的是"中国医学史上第一个变性人",即便是引用,也是要费神去辨识、確认的。缺了这番功夫,便出现了"幾行字、幾个错"的现象∶ "1983年(初)"错为"1984年末"; "已在国际上报导並广受注意的"错为"未作报导的"; "王大玫教授"错为"夏兆骥教授"; "20岁"错为"19岁"。 我真的很欣赏庞兴华先生"中国医学史上第一个变性人"这个很学术化、很莊重的提法。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得不和與此有关的作者们求证事实真相。 当然,问题很可能並不出在庞兴华先生,我想他一定是印用别人的说法。隻不过兴华先生的大著是公开发行的,便於正式加以转印和评议了。我並没有去考正谁是最先"造出"这个"假第一"来的。事实上,援引这一说法的著者,绝非兴华先生一人。甚至在吴阶平教授主编的《中国性科学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这一权威工具书中附录的"性学大事年表"(马範曾编撰),也误记为∶ 公元1984年,北京医科大学第三医院实施国内第一例男变女变性手术。 也正因为"误记"已流传开来,所以需要以充份的证?(见下)来恢複历史事实。 再说夏兆骥教授,夏教授是我在北京医科大学念医学院时的同班同学,有很良好的同窗之谊。我也深深钦佩他主持同时为两名性别不同的易性癖者,成功地施行了"内部性器官(卵巢和睾丸)移植"和"变性手术"这一"世界第一"的光辉成就。他把这一开创性的手术,写成论文和英文摘要寄给我,我把它推薦给了布劳教授(布劳教授也是国际著名的易性癖研究专家,有多種著作出版),並且促进了夏教授访美出席了布劳教授主持的一个国际会议,专门交流有关易性癖的種種情况。布劳教授後来告诉我,夏教授该次访美很成功。然而,有两个原因,使我不能不对以上所引的说法表示我的意见。 第一个原因是,我早已在1988年便向全世界宣告了(因为以美联社的消息,加上"性研究杂誌"的权威性,说"向全世界"不为誇张)中国第一例变性手术是1983年王大玫教授主刀将一位20岁的男子变成了女子,假如1984年夏教授为19岁男子所作的手术是"第一例",我和布劳便成了发布假新闻的国际大骗子了,所以我必须说,那个1984年的19岁男子的手术必定不是第一例。 第二个原因是,確实事关"中国医学史上第一个"的问题,而我是职业的医史学工作者,在1985年出国以前,我是北京医科大学医史学教研室的副教授,中华医学会的《中华医史杂誌》的常务编委,上海科技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医学百科全书•医学史卷》的副主编,一種职业的责任和义务,使我有必要把"中国医学史上第一个变性人"的医学史史实记录下来,因为正是我本人始发了其事,並且在这个过程中第一次在中国建立了易性癖手术的审批标準,大體上至今仍在沿用,所以我知道其中的内情。我不可能去接受虚假的陈述而不出来说明真相。 再回到《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封麵内褶上来,我明明说“经由著名整形外科专家朱洪荫教授“麵授機宜””,但在《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全书正文中,却完全没有提到朱洪荫教授的贡献。我是朱洪荫教授的学生,连我的老师王大玫教授,也还是朱洪荫教授的接班人。当时中国並无变性手术的进行,在政府和社会公众对此缺乏了解的情况下,退休在家的朱洪荫教授敢於出麵开创此举,並由而建立了至今还在执行的变性手术的三大基本条件,这件事实在是需要在中国医学史上加以记载的。张克莎那时隻是一个20岁的求助者,她不知道得很清楚,並不为怪。然而传记作者就不能说没有责任了。传记作者应是看了我在“谈《中国性事》”一文中所写的,才会在封麵内褶上加以引用。而且我详细陈述此事的长文“中国当代性学著作中某些学风、文风和史实问题述评---《同性爱》、《性知识手册》及开拓性学禁区年代的一些追记”,已在《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出版的3年前,刊出於<性情怡人-阮芳赋性学杂论>(海天出版社,深圳,2000年)一书中。张克莎没有查文献的责任,传记作者就不同了,是有责任去查文献,把事情搞清楚的。特别是书名还用了“中国变性第一人”这样历史性的副标题,传记作者就更有必要查考一番了。 下麵是我在“中国当代性学著作中某些学风、文风和史实问题述评---《同性爱》、《性知识手册》及开拓性学禁区年代的一些追记”一文中,对张克莎做变性手术的人、事和过程的纪实描述∶ 事情起於1982年,我在南京出版的《祝您健康》杂誌开辟了一个"心理谘询"专栏。事实上,我也是中国最早介绍和提倡谘询心理学的人之一。在1979年,医学心理学界第一次全国会议上,我作了一个长篇的发言,後以"心理谘询问题"为题的一篇长文,收到《医学心理学文集》(北京心理学会编印,1979)一书中。作为一種实践,其要点以"谈谈心理谘询"为题,发表在《祝您健康》1982年第3期,开始了"心理谘询"这个栏目。不久之後,收到一位来自广东的读者的来信,详尽地描写了他不由男变女寧願自杀的心理以及種種过程。因为他的述说很具體,我便回信答複他的要求说,这種情况可以考虑作变性手术,但我不是临床外科医生,待我和有关外科医生商量之後,再通知他。想不到不久之後,一位港式打扮的、年轻而高身材的时髦小姐,跑到北京医科大学医史教研室来找我,首先接待她的是同事,他们很 讶,我也很 讶,我从没有一位这样的朋友从远方而来。一谈,才知她就是自行决定立即进京做手术的"他"。我虽感唐突,但也不好让他回到广东去,白跑一趟。我想唯一能决断此事的是朱洪荫教授。朱教授是我国成型外科的奠基人之一,也是北医三院成型外科教研室的组建者。那时他已退休在家。我带着"他"一起登门拜访朱教授。当然没有说"他"是谁,而是一般性地谈变性手术的问题,我相信朱教授也许会猜到我带来的人正是要求手术的人,但至少大家都没有说穿。朱教授说得很好,技术上没有问题,但要有手续。他说医生隻为病人治疗的需要去做手术。所以第一,要到精神病院找一位主治医师开诊断书,在诊断书中建议手术治疗;第二,这事非同小可,要家长签字同意;第三,还要单位领导签字同意。我带"他"去找了安定医院的杨华渝主任,杨医生很帮忙,开具了建议手术治疗的诊断书。就是在那次,我聽杨医生告诉我,他见到二个異性癖者在一无麻醉,二无无菌的条件下自己切自己的阴茎(!!!,香港也有过这種报导,並非誇大之谈),这也增强了我打开中国性学禁区、打开異性癖手术治疗的决心。由於"他"的非常特殊的情况(基於"医疗保密"的职业伦理要求,恕不披露),另外两个同意书也在不久办妥。当时主持北医三院成型外科工作的是王大玫教授。第一次带"他"进入北医三院,我陪同王大玫教授对"他"进行了體格检查,包括生殖器检查。後来"他"正式收入住院,在83年元旦之後作了我国医学史上第一例成功的变性手术。主作者是王大玫教授,哪位或哪幾位医师作助手我就不知道了。我因故返回江西故裏,没有参观手术过程。回到北京,变成了她的"他"已经出院。後来接到其来信,对手术及其後果表示满意,一年之後,还称我为"救命恩人"给我寄过贺年卡。後来,我 开了中国,也和"她"失去了联係。当然,"救命恩人"不是我,是朱洪荫教授和王大玫教授。这两位教授都是直接教过我和夏教授的老师,朱教授教我们的"外科学总论"课,王教授教我们的"外科手术学"课。朱教授是第一个作为中国医学界的一位权威,首肯了变性手术,並且製定了手术决定所要基於的必要条件,其準確與英明,从其沿用至今可以证明。王大玫教授是第一个在中国的手术台上,完成变性手术的外科医师。?"他"(张克莎)给我讲,说中山医学院曾经进行过变性手术,手术很成功。但那位变成了女姓的人,在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的情况下,和男友性交,伤口破裂,大出血,又不敢去医院,终因失血过多而死亡。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我想不出"他"有什厶理由要编造一个故事给我聽。总而言之,说"第一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正不论是否真有其事,那例手术是未见诸公开报导的了。而见诸公开报导的"第一例",无疑就是"他"了。 【补注之三】我真没有料到在16年之後(本文初稿完成3年多之後),我竟可以说"他"就是张克莎了。因为她在1998年底在中国成都召开记者会"自我曝光",顿时成了"新闻人物"。先是在1998年12月27日的《世界日报》(美国)看到一则标题大而醒目的新闻,引题为∶"'佳人'曾是男兒身不甘同乡识破勒索自爆内幕"正题为∶"变性新娘嫁港商 14载老公浑然不知",电头"本报香港讯",未署名。 後来,又在1999年3月14日的《侨报周末》见到一篇附有两张照片的长通讯,题为"结婚十载不知妻是他变性隐情招致20丌敲诈",署名为妍燕。其中对本文来说最重要的直接证言是∶"1983年1月10日,...由北医三院的王大玫教授主刀,手术非常成功...手术完後,莎莎第一句话就是∶'我终於成了一个女人了。'" 再後来,从互联網络上,查到"四川日报社"主办的"华西都市报"上的一条新闻"中国首位变性人蓉城自曝内幕" (1998年12月26日),署名为"本报记者妍燕"。可见妍燕是这一事件的主要采写者。该条新闻不长,全文引在下麵∶ 中国首位变性人蓉城自曝内幕 莎莎小姐今年36岁,1983年由卫生部特批,在北京医学院第三附属医院做了全国 第一例变性手术。此後她远走他乡,嫁到香港,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12月 24日,莎莎却在成都约见记者,自曝内幕。莎莎说,因为有人利用此事勒索她。 ?莎莎介绍,她是湖南长沙人,真名张克沙。做了变性手术後,长沙市民人山人 海地来到她所工作的友谊商店看"稀奇",她无法在长沙呆下去,就去了广州一家玩 具萬打工。玩具萬老板是香港人,大她20多岁,向她求婚。 莎莎再次去北京做了第二次手术後,就嫁给了香港老板。"至今算来已14年了,他 一直不知道我是变性人。我们之间虽然无爱情可言,但还是有感情的。我以为我 的生活就会一直这厶过下去了。可是,一次我在客串一个时装表演时,被来香港 的一个长沙老乡认出来了。她和她的男朋友多次向我借钱,一借不还。最後明说, 我们是勒索,不给钱就把你的秘密讲出来。无奈,我到台湾躲了一段时间。虽然 我如今躲过了他们,但这样的事很难说不再发生。與其成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不如乾脆自己把它曝光更好。"莎莎身高1.76米,麵容姣好,披肩长发染上浅浅的 棕色,很有些妩媚,隻是声音有些低沉,但如果你不知道她是变性人的话,是绝 对看不出什厶破绽来的。 (本报记者妍燕) 莎莎曲折、动人、很有社会意义、很值得同情與支持的经历,不在本文要加以论述的範围之内,这裏从略。不知她在新闻发表後的情况如何,但願她的丈夫和社会会更好的了解和接受这位勇敢的、创造历史的青年人。 〈【补注之三】毕,2000/1/16〉 【补注之四】1998年4月27日,我读到周华山著《北京同誌故事》(香港同誌研究社, 1996年1月出版)一书,其中"是同性爱,不是同性病"一章中,介绍到杨华渝医师,全文如下∶ 杨华渝,五十七岁,一九六一年在北京医科大学毕业,同年起在北京安定医院任精神科医生,长期从事精神医学临床,科研和教学工作,曾处理同性爱與双性爱的个 案超过一百宗,现任安定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首都医科大学精神医学教授。中 国第一例成功的男变女变性手术,便是在八二年十二月,经杨华渝出具诊断书並 建议动手术的,它由著名外科专家王大玫教授主刀,在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 院顺利完成。 这是另一位经事人提出的一種最佳旁证。〈【补注之四】毕,2000/1/26〉 图3 变性前的张克莎 图4 变性後的张克莎 图5 张克莎1997年在台湾高雄参加选美 书中完全没有提到朱洪荫教授的贡献,是重大遗漏。现在再来谈《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正文中的一些不正確的地方,需要申明的是,本文的陈述隻涉及直接和我有关的地方。 书中写道∶ 1982年11月,克沙从一本杂誌上看到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病史研究室的阮芳赋先生的一篇文章,内容是讲中国近代史上一些由环境影响造成的同性恋问题。这是克沙在国内最早看到的有关同性恋问题的专业论文。 我从未在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工作过。?我所知,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也未有“病史研究室”。我那时是北京医科大学医史学教研室的副教授。 我也从未写过“中国近代史上一些由环境影响造成的同性恋问题”,也不主张“环境影响造成同性恋”。事实上我確实写过有关同性恋的文章,並且被认为是“当代中国最早的主张同誌平等权利的文章” ,题为"同性恋─一个未解之谜",1985年5月发表在《祝您健康》杂誌,和随後在同年9月的《读者文摘》杂誌。1982年张克莎是不可能看到的。实际上她看到的是我1982年在《祝您健康》杂誌开始"心理谘询"这个栏目所发表的文章。 《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书中还写道∶ 他(阮芳赋)当即回信,指出克沙所患为“性身份识别障碍“症,多为生活环境及人生遭际所成。(第66页) 我不会在根本没有见到人以前, 就明確给出诊断。“性身份识别障碍“也不是我所采用的词,我那时是用“易性癖”或“性别同一性障碍”或“性自认障碍”之类的说法。而且也不会说“多为生活环境及人生遭际所成”这样的话。事实上至今我们並不知道“易性癖”的真正原因,但肯定不会“多为生活环境及人生遭际所成”。至於书中对张克莎如何来京,来京後的处理过程,写得也不完全正確,我在上麵的引文中,已经写过这个过程,就不再在此重複。但要指出的是,书中完全未提我带张克莎去朱洪荫教授家裏的事。而这却正是决定並準备给张克莎做变性手术的关键。 书中还写道∶ “。。。。。。如果不行,我 (张克莎的“大表舅”)带他去找找卫生部的老吴。。。。。。“。老吴就是当时的卫生部部长吴阶平。 (第70页) 吴阶平教授也是我的老师,和朱洪荫教授大體同时给我们上外科学课,受益良多。他曾任北京第二医学院院长,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中华医学会会长,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等职务,但他从未担任过卫生部部长。书中用这样不经的态度,给德高望重的吴阶平教授,安上一个子虚乌有的职称,这種做法是非常不应该的。 《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书中写道: 石龙的陈萬长也寄来了”单位同意书”,完全按他的草稿抄了一遍,然後盖上公章,克莎隻需在”换生手术”的”生”之前加一个”竖心旁”,就变成了”变性手术”。这一招还是阮先生帮他想出来的,让他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第71页) 这一段是严重而有害的编造。我並不知道张克莎是如何拿到单位的同意书的,但如果我知道是用篡改的方法做成的,我是一定不会接受的。那时是在打破中国不作变性手术的禁局,一定会按朱洪荫教授的要求,认真要求要有单位的真正同意的(当然现在看来,单位的同意是不是一定要有,可以再考虑。假如要做变性手术的人不在乎单位对此後工作等的安排,医院就无权要求作变性手术一定要得到单位的同意。)我也是在中国重建医学伦理学的早期提倡和实践者之一,也一定会反对在医疗文件中存在作假的成分的,並且会谴责伪造文件的非法行为的。想当年张克莎告诉我的是∶那玩具萬的老板,就是向她求爱的人,也知道了张克莎的真实男身,本要张克莎去香港做手术,张克莎说我既要嫁你到香港,就不要在香港做,所以到北京来。因此,她那时告诉我拿到单位同意书绝无问题。现在看来,张克莎那时对我说的这番话是假话,我现在也並不怪她,她有权利有理由对她自身的个人機密按她认为合 的方式说。但是,她没有权力和理由,把一種不正確的行为栽在别人身上。 《女人梦——中国变性第一人》的著者我並不认识,不过对於邓映如先生(或女士,我不知道)能为克莎写出如此受欢迎的传记,我很是钦佩。以上所写,並不代表我对映如或克莎个人有任何不敬之处,隻是尽我作为一个医学史和医学伦理学专业工作者的职业责任。既然这是属於“中国医学史上的第一个”範畴内的事情,也就一定要让真实的历史客观而正確地记录下来。(2004-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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