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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油詩

(2022-08-28 12:21:53) 下一個

打油詩

最近看到較多關於賈平凹女兒賈淺淺的新聞,隨著她被選入中國作家協會,使得一向沉寂的中國詩歌界突然火爆起來,吸引了大眾的目光。以前也曾看到網友們對她的“回車鍵”式的詩歌廣為詬病,加之有很多粗俗的詩歌如“屎尿體”,引起了很多網友的不適。很多網友躍躍欲試,似乎感覺作詩還是比較容易的,紛紛模仿賈淺淺詩體,作出了自己的詩歌。

其實詩歌的好或不好,可以讓時間來檢驗它是不是能得到很多人喜歡,不好的詩歌會自動地湮滅在曆史長河裏。如果在某一段時間能比較接地氣,那它就會在那段時間裏,受到很多人喜歡。如果在此後曆史中都能接地氣,那它就會膾炙人口,流傳千古。

唐朝和宋朝出了很多好的詩詞,唐詩宋詞是中國詩詞的代表作。可以看到和想象到唐朝有很多有名的詩人。然而就在那樣詩詞輝煌的年代,有一個不入流的、叫張打油的人居然開創了一個以他名字命名的、嶄新的打油詩體。張打油的生卒年月不詳,隻是一般的讀書人,有人說他是個農民,總之是個無名小卒。他善於調侃寫詩,因為他不講究平仄對仗,他的詩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因為比較接地氣,常把一些俚語、俗話寫入詩裏,後世人們將這種調侃風格的詩冠以他的名字稱為“打油詩”。

張打油闖出打油詩體的牌子有一段軼事:有一年冬天,一位大官去祭奠宗祠,剛進大殿,便看見粉刷雪白的照壁(即門外正對大門以作屏障的牆壁)上麵寫了一首詩:

六出九天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

大官大怒,立即命令身邊的人,查清作詩的人,重重治罪。有位師爺上前稟報:“大人不用查了,作這類詩的不會是別人,一定是張打油”。大官立即下令把張打油抓來了。

張打油聽了這位大官的嗬斥,上前作揖,不緊不慢地說道:“大人,我張打油確實愛謅幾句詩,但本事再不濟,也不會寫出這類詩來嘛。不信,請大人出題,小的情願麵試”。大官一聽,口氣不小,決定測試張打油一下。正好那時安祿山造反兵困南陽郡,於是便以此為題,要張打油作詩。張打油也不謙讓,脫口吟道:“百萬賊兵困南陽”,那位大官一聽,忙說:“好氣魄,起句便不平常!”張打油微微一笑,再吟:“也無援救也無糧”,大官摸了摸胡子說:“差強人意,再念”。

張打油馬上一氣嗬成了後麵三句:“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爹的哭爹爹,哭娘的哭娘!”這幾句,與“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如出一轍。旁邊的人聽了,哄堂大笑,就連這位大官也被惹笑了,甚至饒了張打油。張打油從此遠近揚名。“打油詩”的稱謂也不脛而走。

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場鵝毛大雪,漫山遍野,一片雪白。和張打油同村的老百姓見如此好雪,十分高興,他們紛紛來到張打油家中,要他以“詠雪”為題作詩。張打油見左鄰右舍冒雪而來,心中非常高興。他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和奇異的雪景,取來紙硯筆墨,凝神沉思起來。這時,大雪把整個世界染成了一片白色,屋前的那口井成了一個黑窟窿。村上的一隻黃狗和一隻白狗在門外追逐嬉戲。他見景生情,揮毫寫成這一首詩:

《詠雪》

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全詩觀察獨特、比喻恰當、形象鮮明、表達準確,雖然通篇4句話沒有一個“雪”字,但雪的形象卻躍然紙上。在後人看來算得上一鳴驚人,張打油闖出了牌子,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打油詩體,名垂千古。

詩歌是文學藝術的一種表達形式,要能適應受眾的接受能力和滿足受眾的需求。我記得我們小學語文課本一年級第一冊第一課是“毛主席萬歲”5個字,第二課是“中國共產黨萬歲” 7個字,第三課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 9個字。偶爾到某個親戚家裏翻到他的民國時期的小學語文課本,感覺很有趣味和豐富的國學、文學藝術成分。記得在打倒四人幫時,很多宣傳口號看起來很粗俗、沒什麽文學水平。很多隻是順口溜,連打油詩都算不上。其實那是為了考慮到文革10年耽誤了我們這一代人的教育,宣傳要能適應受眾的接受能力。就連大文豪郭沫若的詩詞在那個年代也很大眾化,否則高水平的詩詞會變得曲高和寡而小眾化。經曆過我們那個年代人應該都記得郭沫若的水調歌頭詞牌的

《粉碎“四人幫”》: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幫,政治流氓文痞,狗頭軍師張,還有精生白骨,自比則天武後,鐵帚掃而光,篡黨奪權者,一枕夢黃粱。

野心大,陰謀毒,詭計狂,真是罪該萬死,迫害紅太陽,接班人是俊傑,遺誌繼承果斷,功績何輝煌,擁護華主席,擁護黨中央。

記得我們高中語文課本中有唐朝考生張繼在落榜後的詩:“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以前記住這首詩不是因為覺得這首詩好,而是因為沒有體會,即使聽了語文老師對其創作背景的解釋,也還是覺得這首詩不應該成為中國詩壇的千古好詩。直到幾年前聽了李宗盛的音樂會,被他低沉的聲音打開了心扉,才能夠深刻理解當年的張繼對鍾聲的震撼,感覺到了和以前不一樣感受的畫麵。唐朝考生張繼在落榜後,無比悲痛,變成失意青年,失去目標。非常悲秋,就租船沿江散心。一晚小船行至蘇州的楓橋下停泊,一種莫名的愁緒湧向心頭,沒有考上會試,女朋友還會等他嗎?張繼失眠了。萬籟俱寂,陪伴張繼的是悲傷和獨孤。半夜,不遠處的一座寺廟裏突然傳來了撞鍾的聲音,劃破夜空,直抵張繼心靈深處最柔軟的一隅,這在平時再普通不過的鍾聲,此刻在張繼的耳朵裏成了天籟和靈魂之音。也如同當頭一棒,張繼被寒山寺的鍾聲震撼了,一種開悟的感覺,使得那種男子漢的豪情油然而生,立刻有了打算:從頭再來,回到長安,繼續複習考試。張繼後來如願以償、通過會試、中進士及第。

雖然我後來上大學並後續研究生畢業,但國學的基礎較差,記住的唐詩宋詞不多。記得大舅哥的兒子小時候可以學習東西的時候,在我家呆了幾天。我就教了他我剛去西安上大學在學校流行的可以學陝西話的打油詩教給他:

一天晚上,黑不隆冬。額(我)上茅房,忘了開燈。撲通一聲,掉進茅坑。額(我)和蛆伢子作鬥爭。蛆伢子把額(我)鑽得滿身窟窿。額(我)四蹄一蹬,壯烈犧牲”。這個擬人化的像是以老鼠為第一人稱的打油詩針對很多人一教就會,尤其是小孩子。我的少有的幾句陝西話就是從這首打油詩開始學起的。當大舅哥的兒子回家後和他爸爸朗誦這個打油詩時,大舅哥有些不適地說:“你姑父怎麽滴也是一個文墨之人,怎麽教你這麽一首詩?!不過你朗誦這個詩的陝西話的腔調還是很準確的”。這首看似低俗的打油詩隻是一個形式,可能算不上藝術,但可以用於學習陝西話。

有時候形式大於內容的誇張的交流是一種藝術,通常也能帶來真誠的回應。有一個父親教孩子們在飯桌上注意吃相,但很多年孩子們都沒有改進的效果。一天他故意一句話也不說,大家突然意識到爸爸今天是否有什麽心事,半天不講話,就把目光投向了父親。就在這安靜的片刻,這位父親突然一改平時溫文爾雅,呼呼啦啦吃相難看的吃著飯,大家都被他這種狼吞虎咽的滑稽相逗樂了。“你們笑什麽?你們平時就是這樣吃飯的樣子”。孩子們這才麵麵相覷,從此吃飯也注意吃相了,這種誇張的表現形式就是藝術。

文學是一種藝術。“真正的藝術家總是冒著危險去推倒一切既存的偏見,而表現他自己所想到的東西”。

賈淺淺作為西北大學文學係的副教授,文學素養應該是不差的。她也可能是故意用這些誇張的、粗俗的屎尿體,就像上麵那位父親的表現形式,讓大眾看到你們平時就是喜歡這樣的形式。她應該知道廣大受眾能有多少人知道多少詞牌和詩歌體。其實如果我們觀看缺乏國學教育的幾代人平時聚會聊天的話題,就會發現談話內容很多成分是粗俗的、甚至涉黃的。當有文化的人互勉互助時說:“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而我們很多人隻會說:“加油”。大部分人習慣了國罵“他媽的”,不可能文縐縐說“其母之也”。我們今天常說:“貧窮限製了我們的想象力”,不可能像有文化的人那樣說:“囊中羞澀,不知市井繁華”。現代人會說:“貧窮娶不起老婆”。不可能像古人那樣富有詩意:“一生清貧怎敢入繁華,兩袖清風怎敢誤佳人”。為了避免曲高和寡、陽春白雪,真的要反映現實生活,現代詩人就免不了寫一些下裏巴人的粗俗的詩歌。

以前就曾在網上見過賈淺淺的《雪天》:

我們一起去尿尿

你,尿了一條線

我,尿了一個坑

如果這是接著張打油《詠雪》後,大雪停止後的一個畫麵:黃的公狗和白的母狗在撒尿,黃狗尿了一條線,白狗尿了一個孔(坑),看起來就沒有違和感了:《雪天》

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你尿一條線,我尿一個孔。

但是如果她是要表現兩性的童趣,把人們帶到這樣的一個畫麵:2個懵懂孩童,或者一對小情侶,在一起玩鬧嬉戲的場景,男孩尿了一條線,而女孩尿了一個坑。盡管在許多大眾中常常有這樣話題,但作為詩詞發表出來,很多人可能不能適應。但能不能被大眾接受,要用時間來檢驗了。就像埃菲爾鐵塔剛設計出來時也是很多人不能接受。

其實能夠存在的東西說明會有一定的受眾,我們大多數人習慣了集體主義,還不習慣每個人被允許是不同的個體。對於我們許多人,完全可以不必糾結在這樣的詩體上,不喜歡就可以選擇不看,不要都盲從同一類東西。如今技術的發達,選擇的通訊渠道很多,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詩詞,甚至可以自己寫詩。如果對一些詩體詞牌還不熟悉,可以從打油詩開始,不必華麗的辭藻,隻要能生動、形象、準確地描繪出現實生活中有趣或有意義的事情。

我的夫人是一個理工女,在生了3個孩子並把他們撫養大、上高中後,能放下生活中的各種煩惱,喜歡走進大自然,觀察世界。正如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幾年前曾經學畫畫約一年時間,培養了對外界獨特的觀察能力。2021年冬天,有一天加州矽穀地區大風大雨,許多大樹和建築物倒塌,有些居民因為電線杆子被風折斷而停電。大雨過後夫人在我們家附近散步,看到每家的房前屋後滿眼的都是斷枝敗葉。忽然她驚喜的發現遠處一顆傲嬌的紅柿樹,枝頭從院牆探出頭來,掛滿了橘色的果實,居然沒有被大風吹落。這讓風雨中倒地的電線杆子情何以堪?她非常好奇這些熟透了的柿子怎麽能闖過前兩天的大風和雨?於是作詩一首:

遙望臘梅棲,近看金柿寂,側窺探究竟,仿杏出牆戲。

枝頭小鳥息,融入藍天際,鳥秀柿披錦,詩畫眼前立。

漸遠仍好奇,無葉無遮棘,紅柿有何技?躲過風雨季。

 

詩分3段:

第一段詩人帶著未知的好奇心、由遠及近地去看柿子樹,邊走邊觀賞柿子的形態。冬天除了臘梅,很多花都凋謝了。從遠處看那金柿就像冬天的臘梅棲息在那顆樹上,快到跟前時才發現是熟透了的金柿冷冷清清的掛在枝頭上。但似乎又不甘寂寞,模仿著紅杏出牆,側身從院子向外探出枝頭,一窺外麵的世界。

第二段是詩人站在柿子樹前,仔細觀賞柿子的形態。居然還有一隻小鳥棲息在離柿子不遠的同一顆柿子樹上,不但和柿子相映成趣,在藍天背景的襯托下鳥很漂亮,柿子披著錦繡,簡直就是一幅立體的詩畫矗立在眼前。鳥叫聲和柿子呈現的無聲的音樂譜寫了冬天最陽光的一幕。

第三段是詩人離開柿子樹時,似乎邊走邊時不時地回頭,有些戀戀不舍。她被這些熟透了的柿子的頑強精神所折服:沒有樹葉、沒有小枝和任何東西遮擋,柿子有什麽技能,能躲過前2天的大風大雨而不蒂落?這對我們人到中年的人啟示:不要認為自己老了,就任由歲月的摧殘。要始終堅持自己的理念,不要放棄應有的追求。

我非常喜歡夫人的這首詩,也更喜歡她的心境。能夠發現周圍生活中的奇趣, 說明生活中不會有太多的苟且。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學會打油詩,陶冶情操,常常處於喜樂的狀態,提高生活的情趣和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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