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胡蘭成說張愛玲及說周家倆兄弟
讀林徽因寫悼念親弟弟的文章。見不到同胞親,私私的愛惜被說成公公的國恨族仇。
讀林徽因寫生女兒的文章,名叫“人間四月天》,讀竟,覺得寫完這名就當丟筆了。
由此,再不信她怎樣怎樣的“才女”了。
胡蘭成在《今生今世》裏麵寫二嫂五姑七姨爸,看得老婆不叫“ 把花盆幫我移到窗台上”,不會放下握中屏。
今天讀他《魯迅與周作人》,前幾十行,逐字逐句,接著就滑。滑到說魯迅,頓住,但也不能逐字逐句。正要滑,“劇終”。
覺得有把握的象眼下,寫幾行,把塊肉從深凍冰箱裏取出化凍,晚歺的蔬菜當吃些莖葉多的。
回讀自己已經寫出的幾行,說林徽因的和下來要議論胡蘭成說魯迅和周作人的,會覺得,是寫得玩,哪有把握可言。
親曆的,刺的紮手,油嗆味熏人,穿水袖衫的小姑娘,綢子的涼,胡蘭成寫得透徹。
聽說的,怎麽都是二手的。根據它,八卦八卦就是了。偏要當正經文章來寫,事理不夠,隻有玩辭藻的花頭了。胡蘭成說魯迅和周作人,如是。
就覺得他不夠說周家二兄弟,一是因為未“經曆”,二是就是經曆了也看不到。可胡蘭成覺得他什麽都可以說,說什麽都還可以的。這是他的problem 。
這兩天離開《今生今世》,打開他說親曆之外的文章,立刻就覺得“說滑得了”。但又喜歡他知道說滑的了還是滑著說,一副不把正經當正經對待的寫得玩的樣兒。大概這正合了自己近年來持有的對漢語的文章的心思有關。
好長一篇說張愛玲,胡蘭成說張愛玲。想滑,不甘心滑。篇竟,隻記住:有回張愛玲極有儀態與人寒喧,忽聞有悖的議論,轉身爭得固執不讓;另:穿著短上衣,花褲子不管不顧地上街招搖。
共枕數年,熟至無語於麵對,於背後,乃至於生後,常見。卻並不因此覺得少什麽。胡蘭成鋪開來說前妻,眼前一片巧辭麗藻外,沒個硬貨。
甚至覺得他對張愛玲並不很熟。他熟他領會到的地方,吹汽球般的,把沉著的顏色吹淡,有的顯出沉著時未見的色澤,隻是很少;大部分被吹稀釋,但不變色。
胡蘭成的才氣足以使其自信,理解處置他所麵臨的世事,綽綽有餘。也確實是。見到的他的文章,自有種語猶未盡意猶未盡的富裕。另,還有一重說給你聽聽,讓你領會一下高智商高情商,高美商的自恃,——- 也不盡然,不時他會露出玩一票弄辭炒字的票友樣子。
胡蘭成幾乎寫自己知道的一切,不管知道的多少深淺。說得到也好,說不到,也不在乎,不辜負自己一段才情的自惜,比得上貓兒有空就上下舔自身。
如是這般,說三國,話水滸,至於說民國,道中共,甚至說周圍很近的親友,是有不少離了譜,可成了怎樣的調,又怎麽樣??
說一個屋簷下過了四年日子的妻子,仍行此法,讀竟,就覺得出不對勁。
倒是話怎麽好就怎麽說,還盡著力想說出點別人沒意會到的好。可讀了就覺著有想著說,找著說的費勁。
倒是想說出張愛玲的不平凡,自談吐穿戴,至與人與事。可又總象是寫才女傳記,要為曆史備份。
就會不由生問:你胡蘭成和張愛玲接過婚嗎?或,你這男人收心過過日子嗎?
這些,僅憑才氣不大奏効的地方,象是看到了胡蘭成的短板:這男人對女人不夠意思。
說自己“極愛的女人,” 動了心思去說,卻說成個高大尚的女傑。或許別有隱情吧。其時,張愛玲還在世吧!
覺得有點心動的,是巧辭智解裏滲出的對前妻的歉意,和終於欠身表示了一點是自己不配的誠懇。
想想,一段婚姻,能引出這樣一大篇議論它的文章,也行了。說得準不準,好不好,都沒有終究還是說了重要。
撿重要的活,尚且要珍惜歲月不見得全抓得住,枝節就放開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