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生活】第038期 櫻桃熟了：美國的采摘農場

【他鄉生活】第038期 櫻桃熟了：美國的采摘農場

終於放暑假了！原想著天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後除了吃就是各種葛優躺，實際上根本不是。為什麽呢？先是老大要去外州打工，要求自帶被褥、行李、製服什麽的，忙著準備了幾天。然後老二要跟學校的暑期項目去波多黎各，又有各種行李要準備，再加上配眼鏡，開賬戶，雜七雜八的事，中間還過了個父親節，居然比上班還累人。好容易緩口氣刷了刷朋友圈，就看到好幾個人都在曬去農場現摘的櫻桃，有紅色的有深紫色的，又新鮮又圓潤，才發現：啊，又到了可以去農場摘果子的時候了！於是，打算也去逛一逛，摘點櫻桃。

 

現在國內也有這種農場吧？可以讓自己進去摘蔬菜水果的？美國這種農場挺多的，有的還隻賣有機食品。離我家開車一個小時左右的地方，就有一家隻賣有機食品的農場，每月有固定時間開放，我有一個朋友，她家都吃素，而且隻吃有機食品，就常常跑遠路去那裏買東西。雖然路遠點，價格貴點，但她覺得放心。我自己沒那麽講究，有時間了，或者路過，就順手買點兒，不會專門去買有機食品。說起來附近好像還有一家中國人開的農場，據說有一些中國特有的東西，比如香菜、韭菜、土雞什麽的，我還沒去過。但老美開的農場，前前後後還是去過不少的。不過我們都是遊玩為主，主要目的是一家人出去逛一逛，並不是真的靠農場的摘的菜過日子。

記得十幾年前我們住在新澤西的時候，離家五分鍾的車程範圍就有兩家很大的農場，都是賣菜的。隨著季節變化，蔬菜瓜果會有變化。一般四五月就開始營業，先是綠葉菜，菠菜、小白菜、生菜、包心菜什麽的，然後就是帶果子的，西紅柿、黃瓜、辣椒、茄子、豆角、毛豆、青瓜、玉米、胡蘿卜、南瓜、土豆都有。那時候孩子小，老公又不在身邊，吃不了多少東西，我也就是帶孩子去那裏消遣，相當於帶她們走進自然，看她們拎個小筐在田壟間跑來跑去地玩，順便摘點東西。尤其到了萬聖節前後，農場會用這個主題裝扮，有時還會舉辦活動。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堆一堆的幹草垛，整整齊齊地碼好，散發著草木的幹爽清香，專門讓孩子們爬上爬下玩的！別說孩子，我都忍不住想躺在草垛上看看藍天白雲、曬曬太陽、好好享受片刻秋風裏的各種瓜果香氣。還有，就是各種各樣的南瓜。除了常見的黃色，還有綠色、紫色、白色、褐色、花斑、條紋的，大的比一個孩子還大，小的不如一個拳頭。樣子還奇形怪狀的，除了圓的、橢圓的、扁圓的，還有下大上小的葫蘆形、頭胖尾短的逗號形，腦袋大身子細的棒槌形，扭來扭去的麻繩形，還有根本沒法形容的異形，反正就是各種顏色各種樣子的南瓜，滿地都是，隨便挑。我姑娘常常會一人找一個自己最喜歡的、能抱得動的南瓜，拿回家刻成南瓜燈。還有一家農場，有一個活動是乘坐拖拉機在農場的田地裏繞一圈。因為拖拉機很高，比自己家的小轎車高很多，輪子那麽大，花紋那麽粗，別說小孩兒上來下去要大人抱，連我自己爬上去都不那麽容易。又是敞篷的，坐的還是草垛，就特別新奇！孩子們可喜歡了！所以那輛拖拉機可搶手了，得排好長的隊！

 

後來我們一家人搬到了一起定居在華府，孩子們也上學了，課外活動多起來，再說我們住的地方離農場也遠，開車總得四五十分鍾，去農場玩的時間就少了。不過，當時倆孩子迷戀柔道，周末去上柔道課的時候會路過一家農場，那家農場的草莓特別好。我們有時把孩子放在那裏練習，自己去逛，摘些新鮮的草莓回家吃。有時上完課，帶著孩子們一起去摘草莓。雖然都是草莓，都是紅色，但農場裏自然成熟了的草莓，和超市裏放紅了的草莓，味道不可同日而語！那種甜，又新鮮又帶著自然的香氣，真的能拿草莓當飯吃。我有個朋友的姑娘，特別喜歡吃草莓，一個人就能吃幾盒。所以一到草莓成熟的季節，她們幾乎每周都去。

 

我們最近一次去農場是在疫情以前。那是一個果園，蘋果、桃子、黑莓、藍莓什麽的。我們去的時候正是摘桃子和黑莓的時候，果園裏有各種桃子，白粉桃、黃油桃、紅心桃什麽的，我最喜歡白粉桃，新鮮的時候又脆又甜，放兩天就又軟又甜，汁多肉嫩，特別好吃。那時候孩子們都上高中了，倆人都比我高，一人一邊拎著一筐桃子走在前麵，我自己反倒像個孩子一樣跟在後邊。

 

一轉眼，疫情已經開始兩年多了。這兩年基本上窩在家裏，農場、果園都沒去過。今兒總算得了空，哄著老二陪我們去摘櫻桃。為什麽是哄呢？青春期的孩子，隻有天天和朋友在手機上聊來聊去的，少有跟著爹媽一起活動的。你懂的，反正我是大打親情牌才說動了她。

我們今兒去的果園開車五十多分鍾，一路往北，經過大片的莊稼地、金黃的麥田、堆著大捆大捆幹草卷的草地，拐上一條小道，繞了幾個彎，來到了一個農莊前。那是一棟紅色木質平房（就是文稿裏那座房子），門前有原木的椅子和桌子，旁邊立著一座木雕，一隻鷹媽媽帶著倆隻小鷹站在樹樁子上，刻工雖然粗糙，但老鷹銳利的眼睛和彎彎的鷹嘴還是很清晰的。一看就知道，那是用廢木樁子雕刻的，擺在木椅邊也算相得益彰。房子後邊停著一輛很酷的老爺車。

 

靠近農場大門的是一個室內農產品店，隻不過可能沒到季節，一排一排的木櫃上空蕩蕩的，隻零星放著一些新摘下來的西紅柿、櫻桃什麽的。不過靠牆的一排排櫃子上，倒滿滿當當地擺著自製的各類果醬和果酒，也不貴，幾塊錢一瓶。店裏的裝飾非常特別，門口放著一整套皮製的馬鞍和用具，牆上掛著的都是舊式的農家用品，像日用的秤和秤砣、粗糙的麻繩、寬寬的鐵犁耙、巨大的修剪樹枝的剪子、黑鐵大齒手鋸、精巧的木桶、套馬車的鐵轅，還有一口鐵鍋，有一種特別懷舊的生活氣息。我一眼看見掛在牆上的一排巨大的鹿角，粗壯尖利的兩隻角V形像兩邊伸展，每隻角上都有幾個枝杈，像樹枝也像深海的珊瑚。鹿在我們這裏是常見的，前後草坪上經常鹿來來往往，我見過很多次了，雌鹿是沒有角的，雄鹿則頂著華麗的大角，但我還真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過這麽多鹿角標本，也不知道真假，就轉頭問老板娘，那個胖胖的六十多歲的白人老板娘笑著說：“是真的！那邊還有一架更大的呢！”順著她是手指，我看見了一頭巨大的雄鹿標本，不，不是整隻鹿，而是從脖子開始，保留了完整的鹿頭和鹿角，棕色的毛皮，頭像前伸著，巨大的鹿角指向蒼穹，非常雄壯。你去看文稿裏的照片，是不是很讓人驚豔！

從老板娘那兒拿到筐子之後，我們就去摘櫻桃。今天的天氣特別晴朗，但天空中飄著朵朵白雲，不熱不冷。去往果園的路是小石子兒鋪成的，路邊是野花野草，其實離店沒多遠，但有一輛四輪車，想坐車去也可以。開車的老頭白發蒼蒼，笑容滿麵，連聲招呼。老二從來沒坐過這種車，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奇。於是，我陪她坐在車鬥裏，我老公坐在司機旁邊。路上閑聊幾句，他說他是老板之一。想到老大八月份回家，我問他那時候有什麽可摘的？老頭略一思忖，說八月蘋果和桃子就都熟了，但不讓自己摘，隻能買農場已經摘好了的。我有點奇怪，想起我們以前去過的自摘農場，就問為什麽。他笑著搖搖頭：“很多人帶孩子來摘果子，隨地扔，太浪費了。”他的話讓我想起我們去農場摘果子時，看到樹下的確掉了很多果子。我以為都是熟透了自己掉下來的，卻原來不都是。

 

不過幾分鍾，繞了一個彎爬上一個小坡，我們就來到了果園。果園很大，在一個山腳下，一排排的果樹整整齊齊，蘋果、梨、和桃子都沒成熟，但看著掛滿了果子但樹杈，定是一個豐收年。穿過一片果樹，來到了摘櫻桃的地方。園子裏已經有人在摘櫻桃了，一棵棵樹下圍著幾個人，大人小孩都有，還聽到好幾個講中文的。為了方便打理和采摘，果園裏的各色果樹都不高，控製在兩三米內，伸手可及，頂多不過是搭個小矮梯子。現在成熟的櫻桃有兩種：紫色的和紅色的。紫色櫻桃的因為顏色暗，又在樹葉下，從外麵一眼看不見，到了樹底下再抬頭，才能看見一簇一簇果子。紅色櫻桃就不一樣，因為顏色鮮明，樹葉也遮不住，尤其迎著陽光的果子，晶瑩剔透，閃著光，真的像一大捧紅寶石。我開心地像個孩子，拎著筐子就開始動手。我孩子反倒沒什麽興趣，隻摘了幾顆意思了一下，就站在地頭和朋友打電話去了——人家早就聲明了：“我是陪你們來的呀，我又不喜歡吃櫻桃！”我老公也是以拍照為主，隻有我一個樂顛顛地摘櫻桃。

 

在果園裏有個潛規則，隻要你不怕髒，是可以就地品嚐的。看著一顆顆飽滿的櫻桃，我忍不住摘了幾顆，在衣服上蹭了蹭就送進了嘴裏。甜！真甜！又甜又清香！不管是紫色還是紅色，都甜。太好吃了！超市裏賣的跟這個一比，簡直成了渣！整棵樹的櫻桃都成熟後了，根本不用特意挑選，隨便摘！有些已經熟透了，裂開了縫兒。往往長得最大熟得最好的，不是被鳥啄了就是被蟲子啃了。我在這棵樹上摘幾顆，那棵樹上摘幾顆，感覺還沒怎麽動手，就已經大半筐子了。我老公一個勁地提醒：“哎，好了好了！熟透了的櫻桃放不住，咱們也吃不了這麽多！”我被他們催得不行，隻好戀戀不舍地拎著半筐櫻桃往回走。不過後來發現，真的摘得有點多，回家後給兩個鄰居各送了一盒，又給我老公的球友們帶了一些去，家裏還剩好多。哎呀在農場摘東西就特別容易摘多了。

一般而言，農場裏現摘的水果要比超市裏貴些。這個農場的價格倒比商場還便宜，一磅才$3,5，也就是人民幣21塊錢。我們常去的超市還要$5.99呢！不過這個農場，每個人進園子要付2塊錢。以前都不用交的。也許是這個農場自己的規定，也許是因為疫情的影響。反正我們摘了半筐，老板娘才收了我15塊，加上人頭費也才21。我老公還以為花了五六十呢！我自己覺得挺劃算的，不說價格，最起碼這櫻桃新鮮啊！對吧？

 

這次去農場摘櫻桃，有兩個小插曲。一個是我們剛到，正和老板娘了解情況呢，就聽“砰”的一聲槍響，聲音就在不遠的地方，大家都被嚇了一跳！你知道，美國是可以私人持槍的。老板娘一看我們的臉色趕緊解釋：“別害怕別害怕，這不是真的有人在打槍，是模擬槍聲，用來驚嚇鳥雀的！”我們才鬆了一口氣。後來在摘櫻桃的過程中，果然時不時就有槍聲，也的確沒在果園裏見過鳥兒。

 

第二個插曲是我們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一頭白發，駝背，又矮又胖，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跟我們一起等付錢，主動聊了起來。她呀，住的居然比我們還遠，開車過來要兩小時！我看了一眼她的推車，也就是兩盒櫻桃，一盒西紅柿。我很好奇她為什麽非要跑這麽遠來買這麽點東西。她笑著說：“二十五年前，我搬家到這裏，負責給單位的活動采買新鮮水果，有人推薦這家農場，說他們的水果是最好的！我就來了。從那以後，除了去年因為疫情沒來，我年年都來！”二十多年啊！怪不得她和老板娘那麽熟，原來人家都已經是老朋友了。臨走，她還給我招手約定：“明年再見呀！”

 

看著老太太，我心裏一劃拉，雖然我們沒有像老太太那樣，年年都去某一個固定的農場，但我們去農場摘菜摘果子的經曆，前後也有十來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可能是因為疫情吧，我其實還挺感慨的。不知道明年會不會再來，來了會不會再遇見這個老太太，但我願現實安穩，歲月靜好，讓生活中的這些美好一直延續下去，歲歲年年，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