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這是傳統的說法,在我們那裏則是二月二吃豌豆(豌豆隻是概括說法,其實什麽豆子都吃:豌豆、蠶豆、黃豆、黑豆、花生、麥子、米花、爆米花等等)。
老爸兒時的很多習俗,我已沒有印象,比如打灰拋拋和調牛兒,但吃豌豆則記憶猶新。那一天,不知從哪來就會來一個爆爆米花的匠人,在麥場上支一個攤兒,手搖著前麵封口後麵接著大皮口袋的橢圓形肚子的鐵鍋,把玉米、白米倒進去,在火上烤。時間到了打開,“嘭”的一聲,一碗玉米就變成了一大盆爆米花,那個香啊,能飄過半個村莊。老美看電影習慣吃爆米花,我卻不太愛。老美的爆米花太甜,太粘,沒有兒時記憶裏的那種清香。
當然,剛出鍋的爆米花有多香,吃多了豌豆放的屁就有多臭,哈哈哈。此刻想來依然嘴角上揚,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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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感錄
王在富
二月二
二月二,龍抬頭。龍,傳說中一種有鱗角須爪,能飛騰於宇宙之間,能潛伏於波濤之內,能興雲作雨的神異動物。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征。所以,中國人對龍有著至高的崇敬。據說龍在冬季便蟄伏於大海龍宮,到春季便出宮興雲布雨,以利百姓春耕春播。農曆二月第一個時令節日為“驚蟄”,就是驚醒一切冬眠的動物。所以,中國人把二月二稱為“龍抬頭日”,也就是春龍節。
二月二早晨,家家戶戶的娃娃們(也有大小夥子)都打灰拋拋。就是用木升子裝著草木灰,圍著自家房屋周圍和院牆內外的牆根撒灰。一邊用竹棍子敲打升子,往下均勻地抖著灰,一邊口內念著:“二月二龍抬頭,各股什樣都抬頭,隻有臭包蟲不抬頭,一把打在灰裏頭。”臭包蟲,是個隻有小指甲蓋那麽大的昆蟲。臭包蟲的那種臭味,我是親自領教過的。若觸到它,那種臭味熏地人惡心嘔吐。所以,人們非常厭惡它。臭包蟲,就成了對人體有危害的所有細菌和害蟲的代表了,必欲除之而後快。除此而外,還要在打麥場上用灰畫些升、鬥、稱、杈把、掃帚、木鍁、碌碡等圖形,以表達人們在新的一年內,希望五穀豐收、生意興隆、闔家康泰的美好願望。
二月二撒草木灰的活動,解放後就停止了。說那是迷信,要破除。我覺得不是迷信。這一活動不但不應該停止,而且更應該發揚光大。不但可以撒草木灰,而且還可以撒石灰,或其它消毒液。因為農曆二月份,已是仲春時節了。堅冰溶化,大地解凍,萬物複蘇,各種害人蟲也開始繁殖了。人們為了防禦病蟲害,提早拋撒草木灰,將害人蟲消滅在卵幼時期,是件有益的事情。
“二月二龍抬頭,家家戶戶炒豌豆。”這是家鄉二月二的另一個習俗。實際上,炒的不僅是豌豆,還有黃豆、小豆、包穀等東西。二月二那天,大人娃娃都吃豌豆。據說,臘月八吃的散麵飯把人的心糊住了,人們懵裏懵懂的過了一冬,就像動物冬眠似的。到二月二吃些豌豆,把冬眠中的人們警醒,提醒人們再不要懵懵懂懂地混日子了,該全身心地投入到春耕生產中去了。
二月二也是娃娃們比較活躍的一天。一大早就在衣服口袋裏裝滿豌豆攢到一起,比誰裝得多,誰的豌豆好吃。記得有一年我和一個比我大幾歲的堂兄比豌豆時,他拿的包米花,要換我的豌豆,我不換。他就想了個法子騙我的豌豆。他說:“咱們兩個玩鬼弄窮,誰贏了豌豆就給誰。”我問:“咋樣玩?”他說:“咱倆各拿十個豌豆,你拿我猜,或我拿你猜。不論誰拿,拿幾個,兩手必須拿得一樣多。猜的人給被猜的人左手添幾個,右手一定要和被猜的人的右手拿地豌豆一樣多。如果猜的人的右手和被猜的人的右手拿的豌豆一樣多時,猜的人的豌豆就給被猜的人拿去。如果不一樣多時,被猜的人的豌豆就給猜的人拿去。”我說:“好。我先拿,你猜。”我背著他兩隻手各拿了五個豌豆。他口中念道:“鬼弄窮,鬼弄窮,隻要你雙手捏得亭,左手給你添五個,右手和你一樣亭。”兩人手展開一看,人家右手就是五個豌豆,和我手中拿的一樣多。我的十個豌豆被他鬼弄去了。第二次,我又背著他兩隻手各拿了一個豌豆。他口中又念著:“鬼弄窮,鬼弄窮,隻要你雙手捏得亭,左手給你添九個,右手和你一樣亭。”兩人手展開一看,他右手確實隻有一個豌豆。我的十個豌豆又被他鬼弄去了。第三次,我兩手各捏了三個豌豆。他左手給我添了七個,右手又和我拿得一樣多。我的十個豌豆還是被他鬼弄去了。我說現在你拿我猜。他第一次兩手各拿了四個。我同樣念著他念的詞兒,左手給添了五個,右手比人家多了一個。我的豌豆又被他拿去了。就這樣我猜了人家三四次都未猜著。我又拿,他又猜,人家一猜就準。結果,我拿的豌豆幾乎全被他鬼弄去了。有人說:“鬼弄窮,鬼弄窮,越鬼弄越窮。”兩個人在猜豌豆時,都時背著對方拿豌豆的。為什麽他能猜著,我就猜不著呢?這裏麵有個啥竅門,我到現在都沒搞清楚。
“二月二調牛兒。”也是我們家鄉的一個傳統活動。牛犢長到兩歲多,就要開始學耕地。不論哪頭牛兒,開始都不會乖乖的學耕地。每年二月二那天,總有人家調牛兒。將牛犢牽在園子裏,架上格子套上犁。一個人前麵牽著牛,一個人後麵扶著犁。牛犢像頑皮的孩子一樣,又是抵人,又是擺頭,又是扭腰,又是彈人。這時圍觀的人群中,總有人上前幫忙馴牛。大多數牛犢隻要兩三個人拉住韁繩,扭住耳朵,就能夠比較乖地耕地。但也有少數牛犢,就是擰住耳朵,也不願意犁地,左跳右竄,耕下的地深一犁,淺一犁,彎彎曲曲,像蛇行一樣。有的牛犢還耍賴,幹脆臥在犁溝裏再打都不起來。這時就有人采取極端的手段,或用錐子捅,或用火燒。牛經不起折磨,隻好起來耕地。有人說如果這時心軟,這頭牛就永遠不會耕地的。經過嚴格調教過的牛,善解人意,聽人指揮。叫上則上,叫下則下,叫左轉則左轉,叫右轉則右轉,叫走則走,叫停則停。耕地、碾場、拉車,樣樣都能幹。是農家最得力的助手,最好的朋友。也就獲得了“老黃牛精神”的美譽。
牛是這樣,人何嚐不是如此?我有一位朋友,生了一個男孩,成了全家的掌上明珠,要啥給啥,想咋樣玩就咋樣玩,隨心所欲。不論做了啥錯事,全家人從不責備。打了別人家孩子,反說人家娃娃不對。久而久之,便養成了自私驕縱的惡習。我曾善意地勸他對孩子嚴加管教,不然會毀了孩子。他則說娃娃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然而,不幸被我言準。這孩子上小學後,不但自己不聽講,不做作業,還打罵同學,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攪得全班不得安寧,老師多次送回家中。他還不批評兒子的錯誤,反說老師沒有盡到教育的職責。小學畢業後就輟學了。整日和社會上的壞青年混在一起,偷雞摸狗,打架鬥毆,被公安局拘留了。這時,全家才意識到不管不行了,將來會犯大法的。便關在家中不準出門。孩子不甘寂寞,翻牆越壁,跳出家門。其父和祖父逮住,不打則罵,也曾吊在柱子上毒打,逼其答應改過。豈知事與願違,兒子不但不答應改過,反說我長大後非殺了你們不可。家人沒招了。他們想讓兒子走遠點,換個環境或許會好些。便將他送到外地,一個親戚家開的飯館子去幫忙。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到那裏又大打出手,沒人敢到飯館來吃飯了。親戚責備了一下,反將那位親戚打了一頓。無奈之下,親戚又將他送回家來。
這時他已成了一位身強力壯的青年,家中再也沒有人能管教他了。父親怕兒子報複,躲在祖父家不敢回家。這孩子刀子不離手,活像一尊凶神惡煞。不僅家裏人害怕,周圍的鄰居都膽顫心驚。不敢看他一眼,不敢問他一聲,生怕無事生非,招來橫禍。大家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這孩子終因打架鬥毆致死人命,被判長刑。顏之推先生《顏氏家訓》說“教子嬰孩”,一點不假。若“驕慢己習,方複製之,捶撻至死而無威,忿怒日隆而增怨。逮於成長,終為敗德。”
我想,牛犢經人調教都能聽話,難道人就不如牛嗎?“養不教,父之過。”孩子犯罪,做父母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教育要從小抓起,一旦養成惡習,就難改了。初為父母者,要倍加注意。
二OO五年四月三日於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