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別
(2009-07-25 00:26:20)
下一個
今天是你離開北京,經美國前往加拿大的日子。想來此時你乘坐的747已經騰空而起了吧,這讓我想起了駕鶴飛仙的典故。我知道很不吉利,可是又有什麽分別呢,反正都是一去不複返?不知道你從窗內看到這座城市漸去漸遠,終於消失在雲層之後,你心裏麵在想些什麽呢?而我此時正在北京開往濟南的火車上,思緒隨著軌道的節奏沉沉浮浮。不是有意躲避,是我們已經脆弱的心恐怕再經不起離別的傷痛,各自悄然離去也許是我們唯一可以做出的選擇吧。
兩周前你打來電話,聽到你的聲音才想起來好久沒有和你聯係了。你說你要走了,我一時沒有理解你說的要走了的真正含意,你接著說道:
“我訂了六月二十三號的飛機票,回美國呆一段時間,然後去加拿大,不回來了”。
聲音裏麵包含了太多太複雜的感情,我分不清是遺憾、憂傷還是無奈、怨恨或者還有不甘心?也跟著有了很複雜的心情,竟然一時語塞。你終於還是決定走了,在經過一年的痛苦掙紮之後,我知道你對這個城市和這裏的人不再抱有希望。
“怎麽啞了,是不是特高興?”電話那端忍不住問道。
“你說什麽那,這不是覺得突然,有些舍不得嘛。”我故作瀟灑地調侃。
“你少來啦,知道你早盼著這一天,終於沒有人折磨你了。”
最後這句倒是真的,這一年多來,你沒少變著法子折騰我,有時候煩了,還真的希望你這姑奶奶能夠回美國呆段時間,或者把自個兒嫁了,去折磨哪個倒黴的家夥。可臨到你真的決定走了,這心裏麵又沉甸甸的,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揮灑不去,這也是真的。
“你決定了?”
“嗯。”
“不再考慮考慮?”
“不。”
“那,我為你高興。”
“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嗎?”
“因為一旦決定了,也就輕鬆了,你真的需要輕鬆一下。”
“是。”
“那,走之前我請你吃飯吧,算是餞行。”
“你這麽忙,不敢勞您大駕。”
你幽幽的,語氣又尖酸起來,知道你還在怪我。那次應邀去你家,忍不住疲倦在你柔軟的床上昏昏睡去,醒來看見你在廚房裏麵忙碌,太陽的餘暉自窗外斜射進來,橘黃色的光芒環繞著你,使你的整個輪廓朦朧而柔和,白玉般的麵龐在夕陽下顯得那麽的聖潔,你專注的神情是如此地令人心動。我被眼前從未見過的和諧的美震撼了,竟然呆呆地站立著不忍打破眼前的美景。突然便有一種想從後麵擁抱你的衝動,眼淚竟不由自主地盈滿眼眶。吃著你新學會做的開水白菜,看著憨豆先生(Mr.Bean)的滑稽表演,那種家的溫馨感覺自此留在心中,而擁抱你的衝動便常常擾亂我的心懷,使我不敢靠你太近。有半年的時間我都在有意無意地躲著你,以你的敏感是不可能沒有感覺的。所以你常常會半開玩笑半惡毒地問我是不是gay來著,而我倒希望自己是,那樣就可以坦然的和你在一起,不會擔心有什麽事情發生。
“你已經要走了,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見麵,就給我一個機會吧。”說完眼淚竟然又盈滿眼眶。
你沉默了許久,然後說:“那,地方我挑,最後一次,怎麽也要宰到你吐血。”
我聽得出你故作的輕鬆,眼淚不爭氣地湧出,想象得出你現在也一定是淚流滿麵,心裏麵便罵自己這又是何苦?
那頓飯吃得很輕鬆,是在後海邊上的一家越南餐廳,幽靜而富有異國情調,你總是很會挑地方。開車去接你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你站在你家樓下的公共汽車站,看得出你刻意打扮過,穿著得體還灑了香水,是那種很談雅很特別的味道。餐廳的氣氛也很特別,人不少卻很安靜,背景音樂放著你喜歡的在美國不太熱門的某個組合的歌曲,旋律流暢而又憂傷。我想,如果你是想要給我些特殊的印象讓我難以忘懷,那麽你不知道你做得有多麽出色,我完全被你和當時的氣氛深深地吸引了。不記得你點了什麽,不記得說了什麽,但是我知道我們談得很愉快,似乎忘了將要來臨的離別。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句話真的說得很貼切。終於到了分手的時候了,我說二十三號我去送你吧,你搖搖頭,我知道不能勉強。你說你還有個約會,在王府井,讓我在那裏把你放下車就行了。你說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個約會了,你終於了解到我平時忙忙碌碌時是什麽樣子了。
車到王府井,你拉開車門邁步下車的時候回頭望著我說:“好啦,就此別過吧”。我不敢回望你的眼睛,胡亂擺擺手算作道別。車門重重地關上,我木然駕車而去,沒有回頭或者看後視鏡,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在目送我的車遠去。你選擇在不能停車的王府井作最後的道別,不就是想讓離別的痛苦不要持續太久嗎?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我都沒有好好配合你,那麽這一次我一定配合得很稱職吧?
放下你就好像是放下了一生的追求,感覺輕鬆而又沉重。車一直就往前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要去哪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就在前麵,你隻有不停地走才不會失去它的方向,盡管你不知道它是什麽,在哪裏。可是你必須毫不停息,直到生命的盡頭。好多人的一生就是這麽度過的,隻是他們自己並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