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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感錄》-路(1)

(2021-10-25 12:32:37) 下一個

在馬裏蘭、弗吉尼亞、和DC交界處有一條波托馬克河,沿河有一條著名的爬山路徑,是大華府地區十大旅遊推薦景點之一,尤其在馬裏蘭境內的Goat Billy Trail,因為地勢起伏、路徑險峻、需要Scrables而吸引了眾多hinking達人慕名而來,當然也是周邊住戶最佳戶外活動場所之一。

在美國,hinking(爬山)是很流行的運動方式。但對我而言,那就叫走路,隻不過是在山上走罷了。我曾參加了一個爬山隊,每周日一大早去走Goat Billy Trail那條路,趕日出準時出發。第一次去的時候,老隊員警告我:很陡很難爬,要有心理準備,累了怕了就說,我們會放慢速度陪你。

我驚疑不定地跟著他們的腳步,做好了手腳並用的攀爬準備。驚果然有,不過是驚喜:先經過一小片湖水(其實是舊運河的一段),縹緲的晨霧籠罩著水麵,偶然有白鷺振翅而起,打破一片寂靜;深入小徑後,就見河水咆哮著在腳下翻滾,在岸邊石崖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對岸山上樹木茂密,鬱鬱蔥蔥,被日出的霞光染得閃閃發亮;巨大的石頭一塊接著一塊,縱橫交錯,高低起伏......自然的景色令人驚豔叫絕!但並沒有他們警告的那種險,也沒有手腳並用,狼狽不堪。有時的確需要用手,尤其下那段傾斜有七八十度的大峭壁時,能踩腳的地方不足一尺,不扶著山壁是不行的。但,也就僅此而已。比我小時在秋林坪爬過的山崖好走多了,畢竟路是現成的!

小時候出坡時的爬山才是我以為的爬山:隨時隨地手腳並用,沒路的地方抓著樹枝、草根、石頭往上爬。很多時候左手抓著任何能抓的東西,右手用小鐮刀掏個腳尖能踩的土窩,一點一點往上挪。所以,老隊員看我神定氣閑地走完全程時大為驚訝。一聽我是在秦嶺山區長大的就明白了:山裏娃走山路可不就像吃飯喝水一樣!

年過半百,曾在不同的路上爬涉,可越走離家越遠。人生路走到現在,才發現最難走的竟是回家的路......

(注:因為音頻太大不能一次上傳,遂分為兩次。原文不分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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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感錄
王在富

路 (1)

我在農村長大,從小放牛拾糞,割草勞動,跑遍群山深穀。山回峰轉,處處陡坡、懸崖、大坎、山高、澗深、路險。不知跌死過多少牛驢騾馬,甚至還有老人娃娃。行路難,雖非“難於上青天”,也多艱難凶險。

記得在我四五歲時,四叔家修房,砍伐了東山背後河壩裏一棵白楊樹,那棵樹真大,要截一根五米長的大梁,截一根四米長的柱子,還要截一根三米多長的檀子。我常跟著大人們去玩。往回運這些木頭卻很費力。一根大梁要八個人抬,一根柱子四個人抬,一根檀子也要三個人抬。在轉彎過溝的路上非常艱難,因為木頭常常被崖坎撬住,山咀架住。所以除抬的人外,木頭中間還要拴著繩子幾個人拉著,還有兩個人在木頭被架住的地方用木杠撬著,一寸寸向前挪。口中喊著“一二、一二”的號子。若是現在,不要說用汽車拉,就是有一輛架子車兩個人兩次就能運回來。

有次我三哥去放牛,鄰居叫把他家的牛也帶著趕上坡。三哥趕的是大鍵牛,鄰居家的是三、四歲的小鍵牛。路窄,大牛走在前,小牛跟在後,三哥背著拾糞的背篼,走在小牛後邊。剛走出村,突然大牛回頭想抵小牛,小牛猛一轉身,把我三哥一屁股打下坎去。小牛也從坎上掉了下去。我三哥雖先掉下去但摔得較遠,牛掉下來沒砸著。下麵是黃土地,牛摔死了,我三哥好的。晚上我和三哥及母親睡在一個炕上。我問三哥:“你從山崖上掉下去時啥感覺?”三哥風趣地說:“啥感覺?我們掉下去後閻王老爺就打發小鬼來叫我們。我說我去,牛說它去,我強不過它,小鬼就把牛帶走了。”三哥的話把我和母親都惹笑了。

我小時趕著一頭黃雌牛去放牧,在過一條小溝時,路被水衝斷,牛就從小溝上跳過去,結果踏散腳,從陡坡上滾下去,翻了五個跟鬥,在一小塊平地上停住。我跑去一看牛還活著,就是站不起來。牛的一條前腿骨折了。大人們用白楊樹皮將骨折的腿固定好,然後用繩子把三條好腿綁住,讓牛乖乖地躺著。給它麵湯喝,喂它精草料,在那裏守了三個晚上。第四天,牛點著一條前腿,慢慢拐回家了。過了幾十天,就痊愈了,以後還下了三隻牛犢。

我家有一頭大白犍牛,又肥壯,又勁大,又乖巧,從不抵人。我若背著糞或草走上坡陡路時,就拽著它的尾巴,它將我拖著走。有次在東山,牧歸走到村上麵杏樹梁上,那兒有一段路比較陡,但還不算太窄,它和撒嬌的頑童一樣突然撒起青來(又跳又奔地跑)。我背著一背篼在坡裏拾下的糞,大聲喊它不停。它奔到大坎邊刹不住腳,從山崖上跳下去跌死了。我傷心地哭著。大人們在荒坡裏掏了個深坑將牛埋了,我晚上沒心去玩,早早地就睡了。

別人家的牛跌死後主人剝了牛皮,肉就讓飛禽走獸吃了(那時村上人從不吃牛肉)。我問母親:“咱們咋把牛埋了?”母親說:“牛是老天爺打發下來養活人的,它幫人耕地、播種、碾場,死了咋能剝它的皮,吃它的肉?”我不明白地問母親:“老天爺為啥要打發牛來養活人?”母親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從前人間很窮,為了讓人能生存下來,玉皇大帝就派天使下凡傳諭,叫人一天“洗三次臉,吃一頓飯”。這位天使把話傳錯了,他說叫人一天“洗一次臉,吃三頓飯”。玉皇大帝聽後大怒,一腳就把這個天使的上牙踢掉了,並派他下凡來養活人,這個天使就是牛。你看過沒有?牛是沒有上牙的。我似乎明白了為啥要將牛埋了的道理。

     記得鄰村有姐妹倆在一座險峰的陡坡上去做活。妹妹腳一滑,從陡坡上滑下去,姐姐趕緊去抓妹妹,妹妹未抓著,自己也同妹妹一起跌下百米深穀,同歸於盡,殘不忍睹。

有一位老人去安化趕集,回家時背了一袋子麵,在路上被搓腳石滑倒,摔下深穀喪命。潔白的麵粉撒在石崖上恰似一條素色的挽帶,似喪纖,似服孝,似淚珠,似悲訴著道路之不平,卻無可奈何。我想:路若稍寬敞一點,他們是不會掉下懸崖去的。秋林坪的路,不但給人畜造成了太大的傷亡,而且也嚴重地製約了山區經濟的發展。

有一年夏天,我跟母親去田間割麥,走到山溝裏時,山洪將路衝斷了。過了兩天,我們又去割麥時路不但通了,就是騾子馱一馱子麥也能過了。路是有人挖崖填溝砌成的。我問母親:“這路是誰修的?”母親說:“是善人修的。”我聽人說過,那些化緣的和尚就是善人,就問母親:“是那些和尚修的嗎?”母親說“不是。”“那你咋說是善人修的?”我急切地問著母親。母親說:“善人就是那些修橋補路的人。”母親問我:“你聽過‘修橋補路眼見的功德’的話沒有?”我答道:“沒聽過。啥叫眼見的功德?”母親說:“就是對眾人有益處的好事。”我對母親的話似懂非懂,但我記住了“修橋補路眼見的功德”的話。

1952年土改時,沒收了地主家的幾棵大白楊樹。村幹部商量把去安化、甘泉、楊壩趕集的路往寬裏修一下,讓牲畜馱上馱子也能安全行走。在去安化的路上有幾條旱溝,不但繞一個彎才能通過,而且牲口馱上大馱子還過不去。就在那幾條旱溝上架了三座有一米多寬三四米長的木橋,人們就把那裏叫三叢橋子。那時我已十二歲了,記著母親說的“修橋補路眼見的功德”的話,也去修橋。雖出不了大力,也能背土鋪路了。第二年我在本村初級小學畢業,考上安化完全小學,來去走的就是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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