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十二：一樣舊物

                                     

爸媽：

 

姑娘長大了，可以和我混穿衣服了。老大也會去翻我的耳環、首飾什麽的，我們風格不同，她也不常戴，就覺得好玩兒，一樣一樣試。邊試邊問那些東西是怎麽來的，怎麽不見我戴？

 

我是個疏忽大意，不講究修飾的人，也沒多少首飾。不過，有幾隻鐲子倒是自己喜愛的。

 

讀研究生的時候，我喜歡鐲子。那年去北京開會，去大柵欄逛舊書店，又熱又累，順腳拐進一家門麵歇涼。那是家賣首飾的小店：玉、金、銀、漆器、景泰藍等等，應有盡有。我一眼看中了一個大紅漆雕鐲子，一寸多寬，刻著大朵花紋，枝蔓相纏，內層細膩光滑，手感特別好。這種寬寬的鐲子，這種喜慶的顏色，其實不好配衣服。但就喜歡，花四十塊錢買了。那時，我研究生一個月的補助金才八十塊。果然，這個鐲子買來後就沒怎麽戴過，但至今仍是心頭好，偶然拿出來把玩，還能想起那家小店外刺眼的陽光，陽光中聲嘶力竭的蟬鳴，以及玻璃櫃中明亮的那抹中國紅。

 

首飾我喜歡銀的。銀，色澤明亮，又樸素，還百搭，是生活的顏色。大四那年去青海湖和塔爾寺玩，地攤上擺的東西充滿了藏族風格。我一路走一路看，買了一把蒙古小刀和這隻藏銀鐲子。藏銀裏其實不含多少銀，但一樣閃亮，是藏族佩飾的代表。這隻鐲子的做工一點兒也不細致，鐫刻著常見的藏文六字箴言：唵、嘛、呢、叭、咪、吽。也許正因為它不精細，帶著手工製作的瑕疵，倒有一種煙火氣，就像隨便從某個普普通通的藏家女兒手上退下來的。有一陣子我特別喜歡戴，配裙子、襯衫、毛衣都合適，四季皆宜。成家後要做家務，嫌這些東西累贅才收起來。

 

現在，我手上戴的銀戒指，還是大姐上大學那年，老媽您用外公留給你的銀元找工匠打的，我們姊妹仨人手一個，為了慶祝“我家有女初長成”？配這隻戒指的，也是老媽您送我的銀鐲子，第一次回國時候給我的。這兩樣東西明明是不同時間到我手裏的，但花紋卻異常吻合，簡直像是一套。於是， 十幾年過去了，這兩樣東西一直在我手上，陪我走過一個又一個春秋。

 

老美結婚的時候，新娘要準備四樣傳統的東西：一樣舊物，一樣新物，一樣借來的，一樣藍色的。今天，老大帶著妹妹又在翻我的首飾，一邊討論：這個，這個，或者這個，可以結婚的時候當“一樣舊物”傳給我。她們說的“舊物”，其實就是中國人所謂的“祖傳首飾”。我手上的戒指和鐲子，倒真的可以給她們，因為是從老媽您那裏傳給我的。：）

 

我剛把那兩隻鐲子翻出來一起拍照片給你們看，喜歡嗎？

 

即此，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