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娘子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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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娘子(4)

(2019-05-06 15:08:34) 下一個

 

    幾天後。薩利家。

     麵容憔悴的望北坐在單人沙發上,薩利和薩太太還有望京坐在大沙發上,易馨怡和望北相對坐在另一個單人沙發上,薩太太看到易馨怡的膝蓋有意無意地觸碰著望京的腿。抬起眼睛,看了看兩個人的表情。

    “小北,這麽說還要起訴,判不判刑、判多久要等法官裁定。對不對?”薩太太問望北,看到望北點了點頭,“有沒有可能不起訴?”

    “除非她,”望北用下巴朝小娘子點了一下,“除非她不起訴。”

    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小娘子。易馨怡瞪圓了眼睛:

    “我不起訴?儂,你賠償我?”

    薩太太馬上說:

   “自家人,可以商量的。你要多少?”

   “自尕寧!啥寧同儂自尕寧?”易馨怡小聲咕噥著。

     望京倒是聽得清爽,他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了小娘子的膝蓋上:

 “馨怡姐姐。我和你是自家人。你放棄起訴我哥,我娶你!”

 “啊?!”薩利和望北異口同聲。

     易馨怡喜歡薩望京,這已經不是秘密了,但是望京對她無意也是眾所周知的。望北並不希望弟弟為了自己如此犧牲,他說:

   “小京,你……”

  “哥!”望京打斷了哥哥的話,“你別說了,我從來沒見過比馨怡姐姐更漂亮的女孩子了!隻要馨怡姐姐願意,我就娶她。”

    易馨怡當然是喜出望外的:

“如果是這樣,”她頓了一下,看著望京,望京拉起了她的手,用雙手將她如玉如蔥的手握住。她則送一個媚到極點的眼波給望京,接著說,“望北也是我的大伯哥了,我可以不起訴。”這才把眼光從望京身上移開,看了看麵無表情的薩太太,又看了看陰沉著臉的薩利,“不過,要先訂婚。”

“可以的,我給你買一個訂婚戒指,咱們訂婚!”望京說。

“要舉行公開的訂婚儀式。”小娘子說。

“媽,您看?”望京看著薩太太問。

“好吧!搞個訂婚宴!”薩太太說著站了起來,“小北,你替你弟弟操辦吧!”

 

     參加了望京和小娘子的訂婚典禮,薩利一家和全體房客回到家。望北從房間裏把自己的箱子拉出來:

“小京,你好自為之吧。我跟媽媽去湯姆叔叔家住。”

“哥……”望京欲言又止。

  望北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明白!”

   望京把望北和母親送到車上,又探身跟坐在後麵輪椅上的一位白人男子,擁抱了一下:

“教父,過幾天我去看您。”

     薩太太抱了抱望京,又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沒有說話。望京替母親把車門關上,薩太太又搖下車窗,拉住了望京的手。小娘子過來,挽住了望京的胳臂,頭很自然地靠著望京的肩:

    “姆媽!放心,我和望京過幾天就去看你!”

    薩太太這才放開手,望北也揮了揮手,車子緩緩地離去。

    南希拉著桑可兒上樓:

“剛才參加訂婚儀式上,那個坐輪椅的,就是望京的教父,他叫湯姆。救過望京的命。”

    薩利目送望北的車子離開,回身上樓,敲敲可兒的房門。可兒應了一聲,打開房門:

   “薩先生!”

   薩利打斷了她:

   “叫大哥!你和爽爽一樣,叫我大哥!”

   “大哥。我想我應該回北京去了。”她看到薩利有些愧疚的眼神,“大哥不要擔心,我沒事。隻是麥克……”

    薩利說:

   “麥克的事,你沒有責任。”

   桑可兒說:

   “我知道,不過,心裏不好受。我要回去,和這裏發生的事情沒有關係,我當初對簽證官承諾了,一定回去。美國我也看到了,這裏畢竟不是我的家。我很難融合到這裏的生活中去。”

    薩利見桑可兒無意留下來,也確實不知道留她還有什麽意義,但是又有些歉意,想了想,說:

   “好吧!不過洛杉磯好玩的地方,你還都沒有去過。過幾天我帶你到處玩玩,迪斯尼、好萊塢、環球影城還有很多好玩的海灘。你沒見過大海吧?”

   “我從來沒見過海。”桑可兒猶豫了一下,“那我就聽大哥安排。”

    薩利歎了口氣:

   “六個月的簽證,你才待了兩個多月。不急。玩些日子吧!”

    看到可兒答應了,薩利暗暗地鬆了口氣。就出去了,在樓梯口碰上了南希,南希指了指可兒的房間:

   “她還好吧?”

    薩利說:

   “她沒事。”

   南希說:

   “這孩子,好得讓人心疼呢!”

   薩利搖了搖頭:

   “唉,好得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啊!你好好照顧她吧。”

   “放心。不會再讓人欺負她了。”南希說。

 

     薩太太芳名劉玉芬,生長在台灣,父母經商。在洛杉磯做建材、瓷磚、木地板、大理石的生意。劉玉芬大學畢業後,為了父母的事業,來到了美國。當時薩利大學畢業的時間不長,在劉玉芬父母的公司裏打工。劉玉芬第一天、第一眼看見薩利,隻見他極是整潔白皙,微微點頭,淡淡一笑,謙和中透著尊貴。 即便千人之中,也能顯得與眾不同,她心中一動,低頭想了半天,想起一句武俠小說中的話:“皎白月色下,玉樹臨風郎”。她被深深吸引,認定世上再無第二人可與他相比,就這樣愛上了薩利。薩利對於這位老板的千金,並沒有特別留意,但是出來進去總有一雙眼睛追隨著,便有芒刺在背之感,不經意間回頭,定能與那雙火辣辣的眸子相對,再驕傲的男人,遇到這樣的眼眸,想不融化,難。不久劉玉芬就鬧著,非要嫁給薩利,而且定要冠夫姓,成了薩劉玉芬。當時劉玉芬的父母是不同意的,但是,這是在美國,他們幹涉不了,也無可奈何。

    結婚之後,以薩利的貝勒爺脾氣,堅決不肯寄人籬下。不顧嶽父嶽母的一再挽留,辭去了劉玉芬父母公司的工作,和劉玉芬夫妻倆,開了一間自己的公司,薩利自有一種傲氣,不願意沾任何劉家的光,他要做自己的事業。他家學淵源,本來就是詩書世家,因此開了一間圖書公司,劉玉芬耳濡目染,自有做生意的頭腦,她說,做圖書公司,不能隻賣書,要跨上出版的馬,後來利用薩利的關係,又擴展了文化交流,書畫展覽、攝影展覽和文藝演出的互訪,薩利聰明,一點就通,二人把個公司做得也是風生水起,而且和劉玉芬家裏的生意完全沒有交集。

    他們結婚多年,生了兩個孩子,就是薩望北和薩望京,事業經營得很好,孩子們成長得也不錯,望北本科畢業後,又上了法學院。望京雖然還在讀書,卻也並不用他們太操心。夫妻兩個柔情蜜意,恩愛有加。幾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

    有一天,薩劉玉芬,帶著小兒子薩望京,到拉斯維加斯參加商展。回程時出發得有些晚,到了傍晚,才走到山口。那裏是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的地方,端的是“走馬川行荒山邊,亂石荒草無人煙。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利如狗,隨風滿地石亂走”啊。風又大,天又冷,薩劉玉芬的車胎,被一塊尖利的石頭紮破了。那個鬼地方,電話沒信號,連AAA,都打不通。往來車又少,每一輛車都是風馳電掣,呼嘯而過。這母子二人,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正在這六神無主的時候,突然有一輛車在身後停了下來,一位白人男子走下來說:

“你們需要幫忙嗎?”

薩劉玉芬指著癟了的輪胎說:

“你看,我這個輪胎癟了,我現在找不到人幫忙。”

那個男人說:

“沒關係,我這有千斤頂,我來幫你換上備胎。”於是這個男人就真的忙起來,幫著換備胎。就在這個時候,薩望京突然推開車門下來,好奇地說:

“我要看怎麽樣換胎!”

男人說:

“趕快回到車上去,危險!在這兒,警察很少,經過這裏的車都會開得很快。”但是這個望京啊很調皮,又正是好奇的年齡,在公路邊上又蹦又跳,非要看如何換輪胎。就在這個時候,有一輛車,看起來像是酒醉駕車,在公路上歪歪扭扭地就衝了過來。剛剛還好輪胎的男人,趕快把望京推到車的後麵。可是他自己被那輛車撞上來,夾在兩個車中間,盆骨粉碎性骨折,當場就昏過去了。薩劉玉芬和肇事的司機兩個人,都沒有辦法,也不敢輕易碰觸他,生怕造成二次傷害,因此不能把他從這兩輛車中間救出來。這時候,陸陸續續地,旁邊有一些車子停下來,大家都想幫忙,很多人想盡一切辦法叫911。因為這個地方實在太偏僻了,等了差不多將近30分鍾,才有救護車和警車過來。警察問薩劉玉芬,這個男人叫什麽名字?薩劉玉芬說:

“我不知道。他是路過,來幫忙換輪胎的。”警察翻到了他的駕照才知道,他的名字是湯馬斯。

 

第二天,薩劉玉芬和薩利帶著望京,走進湯馬斯的病房,聽到醫生正在跟他討論他的病情,醫生說:

“你的骨盆是粉碎性骨折,一定要盡快手術。這個手術可能會把你的一些損壞的髒器一並切除。手術之後要做一個人工肛門,在體外放一個口袋,來收集糞便,還要做一個人工輸尿管,也要外接一個口袋,收集尿液。所以你從此之後,就要終生與這兩個口袋為伴了。”他接著說,“手術要盡快,需要你的家屬簽字才可以手術,請問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湯姆說。

薩利走進來說:

“我來簽字,行嗎?”

醫生問:

“你是他什麽人呢?”

薩利把薩望北推到前邊:

“這是湯姆的兒子。”

“是嗎?湯馬斯先生?”醫生看了看純中國種的望北,又看了看純白人湯姆,說。

湯姆就說:

“這個小望京很可愛,我沒有結過婚,也不可能再結婚有孩子了。我就是小望京的教父啊!”

望京很乖巧地說:

“教父!”並且彎下腰去,輕輕地擁抱了湯姆。

醫生就說:

“既然如此,那就簽字吧!我們馬上準備手術。”

薩利從醫生手裏拿過文件,正要簽字,薩劉玉芬忽然按住他的手,說:

“等等!不要簽!”大家都愣了,薩劉玉芬說,“不可以,先不要手術,容我們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目前隻有手術這一條路可以走。”醫生說。

“我們不能看著這場車禍把湯馬斯的後半生給毀了!他是為了幫助我,是為了救望京,才落到現在這種地步,我們一定不能讓他過那種沒有質量的生活!”

     湯姆反而淡然,安慰薩劉玉芬說:

“沒有關係,反正人們總是要帶著各種各樣的口袋走來走去的。有裝文件的、有裝錢的、嗯,也有裝,嗯,裝駕照和卡片的。多兩個口袋,雖然裝的東西不怎麽好,但也沒有什麽關係。日子還是一定要過下去的,你們不用為我擔憂。”

     薩劉玉芬說:

“我們是一家人,我們就是你的家屬,你要聽我的!”她接著對醫生說,“請你給我們一點時間,先不要手術,容我想辦法看能不能不手術,保住湯馬斯先生的內髒。我們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當天晚上,在薩利家,薩劉玉芬正在打包行李。薩利站在旁邊看著她,直到她最後把箱子的拉鏈拉上,站直了身子,理了理頭發,看著薩利,嘴唇動了動,似乎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薩利這才開口說:

“你一定要搬去跟他同住嗎?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嗎?”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薩劉玉芬反問道。

“有啊!我們出錢,為他請專業的護理人員。”薩利說。

“不行,專業的護理人員都是一樣的理念,他們會慫恿湯姆做手術的。薩利,那一刀下去,後悔就來不及了!湯姆的後半生就……”

薩劉玉芬怎麼會不了解薩利的心情呢,她走到薩利身邊,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邊溫存地說:

“放心,我帶著望京,你好好照顧望北。”

薩利將妻子擁入懷中,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不安。他深吻了薩劉玉芬,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吻她的時候,加入了試探,想要尋找出她的真心。薩劉玉芬的回吻是深情而投入的,這給了薩利不少慰藉。

於是薩劉玉芬就帶著小望京搬到了湯姆家去,親自全職照顧湯姆的飲食起居。行前,薩利對她說:

“好,你去吧。公司裏的事情,就交給我了。你別忘了,你可是我薩利的福晉,每個星期回家一次,這個家離不開你,我更離不開你。”

“看你說的,生離死別似的,小北還在這裏,你還在這裏,這裏是我的家,我每星期都回來看你們。小京也一樣。”薩劉玉芬說著,愛憐地撫摸著薩利,“放心,老公!我隻要能夠讓他站起來,讓他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我就回來。否則,我不會放棄他的。”

接下來,她把湯姆從醫院接出來,堅決不讓他手術,無論醫生、護士怎麽跟她講,說這種情況除了手術別無他法,她就是不信。她就是不能讓自己的恩人變成一個離不開糞尿袋子的人。她就是堅持把湯姆接回家,吃喝拉撒全部她親自來照顧。除了接送望京上學、放學,就是帶著湯姆去看各種各樣的骨科醫生,特別是中醫。她查資料、詢問醫生、詢問有過類似經曆的人,什麽都不放過,想盡了一切辦法,就是為了要保住湯姆的生活功能。功夫不負苦心人,也許是精誠所至吧,經朋友輾轉介紹,他們找到了一位堪稱大師的老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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