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斯蒂夫,你以前是在,北京做簽證官的?”薩利問道。
斯蒂夫用中文回答:
“是的,我在北京做了很多年簽證官。”
南希問道:
“那你現在回來還在外交部門工作嗎?”
斯蒂夫說:
“不,我現在在做自己的事情。”
Amy說:
“比起做外交官,可以多賺些錢。是嗎?”
斯蒂夫笑笑,說:
“不是的,錢對於我來說,夠用就好。我更在意的是我的家庭。”
“為什麽呢?”桑可兒好奇地問道。
斯蒂夫專注地看了桑可兒一眼:
“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我再講給你聽。”
小娘子易馨怡和湯姆結婚已是順理成章的了,以湯姆的財力,為她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也自不在話下。小娘子希望辦一個有中國風味的婚禮,她對湯姆說:
“人在美國,離家又遠,也沒有家裏人在,我要按中國的、上海的方式辦婚禮。還要錄影下來給上海的家裏人看。”
湯姆自是百依百順:
“好啊!你說說看,要怎麽辦?”
小娘子樂了:
“南希,我想辦一個上海婚禮,你們給出出主意。”
這一群上海姑娘一聽這個主意,可樂壞了,七嘴八舌定了一個方案:
首先,盤禮,“盤”4條,盤中最要緊的是送給未來新娘的首飾,妖珠、翠、鑽石的“全鑽六禮”。
湯姆說:
“這個好辦。
首飾之外,盤禮還要送花草,即吉祥草、萬年青、茶葉等,吉祥草、萬年青
是祝福吉祥長青,茶葉則是因古人以為“茶不移本,植必子生”,結婚送茶葉為禮,取其“不移誌”之意。
湯姆說:
“這個更好辦!”
然後,就是謁嶽:新郎官便要到女家去謁見丈人,並送去一桌酒筵。準新郎挑了裝著公雞、青魚、豬腿、白鵝以及幹果等禮品的“上盤頭”到女家去。
湯姆笑著說:
“沒有問題。”
還要披紅冠蓋,新郎來接,背上花轎。
湯姆說:
“什麽叫花轎?”
小娘子說:
“用汽車代替吧!”
“行,好辦?”湯姆說。
小娘子伏在湯姆的肩膀上說:
“婚禮上,你要聽我的,我叫你幹嘛,你就幹嘛。”
“都聽你的。不過,我們還是要去教堂在上帝的見證下,立下我們的誓言才行。你同意嗎?”湯姆說。
“好吧,那就先上海婚禮,再去教堂,辦個西洋儀式,最後婚宴。”
“成交!”湯姆說。小娘子撲進湯姆的懷抱。
接著,小娘子搬回薩利家,算是住娘家。第二天,湯姆就送了“盤子”過來,鑽石、紅寶石、綠寶石首飾,給足了小娘子麵子。晚上請薩利一家和所有房客吃了一餐大餐。權當“上盤頭”。
婚禮那天,薩劉玉芬幫忙到越劇團借了鳳冠霞披,當作小娘子的婚服。蒙了蓋頭,湯姆開車到了家門口,一看,驚呆了。來不及背新娘,先張羅照相:
“太美了!上海婚禮真是太浪漫了!”
到了門口,湯姆把小娘子背上了車,車子剛剛啟動,小娘子打開車門,把鞋子踢了出來。薩利剛好準備上後麵一輛車,趕忙把鞋撿了起來。
到了會場,原先找好的司儀,說不會主持上海婚禮,大家就公推桑可兒,桑可兒說:
“我也不會,看都沒看過。”
小娘子說:
“就是中國式的婚禮嘛!”
南希忽然說:
“新娘子,你怎麽光著腳啊?你的鞋呢?”
小娘子說:
“踢掉了呀!”
“做啥要踢掉?”南西問。
小娘子說:
“不是習俗嗎?”
南希點著小娘子的額頭:
“儂可真是鄉屋人,家裏穿的踢掉了,要換新的穿啊,哪有新娘子光腳的?”
“那可咋辦?”小娘子急了。
“鞋在這呢!”薩利拿著她的鞋遞給她,“我還納悶呢,上海新娘子都是光著腳結婚的嗎?”
典禮開始了,桑可兒照著電影裏看來的樣子喊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送入洞房!”她又想了一下,實在沒話說了,“那就散了吧!”
場上鴉雀無聲,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時四位上海姑娘一起走上台:
“還是我們來吧。”
“一拜天,二拜地!”南希說。
第一位上海姑娘接著說:
“天地創始人世間,新人雙雙謝天地,行禮!拜!拜天地!拜!拜祖先!平身。”二位新人向會場大門方向拜了兩拜。
“稀奇稀奇真稀奇,陌陌生生做夫妻!”南希說。
第二位上海姑娘接著說:
“兒女有賴爹娘育,父母之恩要牢記,行禮。拜!拜父母!拜!拜翁姑長親!平身。”二人向中國的方向和薩利夫婦拜了兩拜。
“紅綠絲線六尺長,兩頭牽對新鴛鴦。”南希說。
第三位上海姑娘接著說:
“當中打個同心結,白頭到老,百年長!行禮!拜!夫妻對拜!再拜!平身!”
二人對拜。
客人歡呼鼓掌,特別是湯姆的朋友,從來沒見過這麽華麗的鳳冠霞披,這麽有趣的婚禮儀式,拍照、錄像,十分熱鬧。接著南希把小娘子拉過來,五個人唱起了“哭嫁”歌:
“娘的寶貝囡啊,爹娘聽啥未事撥拉依啊,委屈伲個寶貝囡啊……”四個上海姑娘充當媽媽的角色唱。
“我的親姆媽啊,囡要到人家去啦,不能孝順依啦……”小娘子是新嫁娘。
“娘的寶貝囡啊,嫁給湯姆儂要看好伊,你們夫婦濃情蜜意,明朝添上一個混血小小寧呃!”四個人邊唱便忍不住笑,哭嫁唱成了笑嫁。
“我的親姆媽啊,囡要到人家去啦,你們要自己保重,早早嫁得如意郎!”
四個姑娘圍住了小娘子:
“哪能囡祝姆媽嫁人的?”
熱熱鬧鬧辦完了上海婚禮,湯姆總覺得不夠正式,還是讓小娘子換了婚紗,又去教堂拜了洋天地,得了上帝的批準,才算心安。
斯蒂夫和桑可兒那天以伴娘伴郎的身份相處了一天。之後匆匆分手,雖然事後斯蒂夫敲著自己的腦袋後悔,沒有留下桑可兒的聯絡方式,但是時過境遷,二人也都漸漸淡忘了彼此的身影。唯獨斯蒂夫午夜夢逥時,眼前不經意地會閃過一雙目光清澈的眼睛……
“可兒,最近在忙什麽?”
“阿嵩姐!啊呀!好久沒有消息了,你好嗎?”
“前一陣子,我聽說,有一位哈佛醫學院的學者,研究了一種叫做‘緩釋庫’的方法治療癌症,據說對肝癌特別有效。”方品嵩說。
“啥叫‘緩釋庫’啊?”桑可兒問道。
“就是將化療藥物直接存在腫瘤之中,令其慢慢釋放,盡可能不影響身體的其他器官和正常細胞,而起到專殺癌細胞的作用。總之聽起來蠻不錯的呃!”方品嵩耐心地解釋道。
桑可兒興奮了:
“那就試試唄!”
方品嵩說:
“可是他在美國拿不到經費,最後回中國去了。”
桑可兒問:
“回中國拿到經費了嗎?”
“也沒有!”
“阿嵩姐,說這麽熱鬧!鬧了半天,你這不是瞎耽誤工夫嗎?”
方品嵩說:
“你怎麽也變成急性子了?聽我說完嘛!”
桑可兒沒好氣地說:
“說,說,過過你玩文字的癮!”
方品嵩慢悠悠地說:
“這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而又‘山重水複疑無路’啊!”
桑可兒慪她道:
“拽,再拽!怎麽不拽昆曲唱詞了?”
方品嵩笑了:
“老穀聽不懂,就慢慢忘了不少了。”
桑可兒不耐煩了:
“言歸正傳,你是如何‘柳暗花明’地‘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方品嵩說:
“老穀老家是山東的。”
可兒問:
“他不是台灣來的嗎?”
方品嵩說:
“他雖然出生在台灣,可他的父母是山東人。有了生意之後,又發展到了美國,借生意之便,經常回老家。他的一個老鄉說,在沂蒙山區有一個從美國回來的博士,想要集資,建立一個腫瘤治療中心,可是籌不到錢,後來,在他自己家的地裏搭了個棚子,在那裏就開始收治病人了。剛開始給一些沒錢到城市大醫院治病的人,免費治療,結果效果非常好。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趨之若鶩,他收取的費用也十分低廉!”方品嵩說,“我一聽這個事兒,不管怎麽說,死馬當活馬醫吧。帶著老穀就回去了。結果一聊之下,發現還真是傳說當中那個哈佛的博士!現在,他們家那個幾分地,原先是蓋了一個茅草屋,現在已變成個小磚房了。他收治病人也隻不過收取1000多塊錢人民幣,住一個星期為一個療程。我跟老穀做了兩個療程,回來之後,前幾天去City Of Hope檢查,他的腫瘤居然沒有了,消失了哎!我跟老穀兩個人高興得不得了!我們一起計劃這後麵的30年,要怎麽樣好好過呢。”
桑可兒真心為他們高興:
“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啊!那以後你們打算怎麽過啊?”
方品嵩說:
“我們倆有非常非常好的計劃,保健第一,健康為本。我們在一起好好享受生活。我們要周遊世界,相依相伴,寸步不離。而且我要把所見所聞都寫下來。特別是,我們約了一些身患絕症、又不想坐著等死的病友,一起去旅行,把他們戰勝疾病的經曆記錄下來。到時候,請你薩利大哥的公司,幫我出版。如何?我就是想問你,你現在怎麽樣?有沒有工作了?”
“我現在就是在找工作,可是你知道,我其實除了文字之外,沒有什麽更多的一技之長,所以現在工作不好找。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方品嵩說:
“我記得原來《新報》有一個廣告,是長期刊登的廣告,叫做‘高級管家培訓班’,現在,別的工作不好找,可以做這個。你不要小看高級管家,其實呢有很多很多說道呢,你進了這個行業你就知道了。”方品嵩微微沉吟了一下,“可兒,我早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不過劉備織席販履;孔夫子少也賤,能鄙事;司馬相如,家徒四壁,蓬門篳戶;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嘛!”
“說教有癮吧?還有石勒為人耕奴,成為後趙明帝;薑太公80歲拜相;明太祖朱元璋,曾經……”桑可兒接過話茬說。
“服了,服了!可兒是誰呀,啥事不懂啊?我就是說,其實無論你做什麽工作,隻要心在,經曆越多,心靈就越富有,這些經曆都會成為你的財富的!”方品嵩真誠地說。
“謝謝你,阿嵩姐!算你沒有見色忘友!”
“好啊,桑可兒,你什麽時候學會貧嘴的?竟敢汙蔑於我,真真氣煞我也!”方品嵩說。
桑可兒笑道:
“北京人就是貧啊!您不知道嗎?”
方品嵩說: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一本正經的人呢!”
“歪嘴和尚,什麽正經都往歪裏念!”桑可兒說完,突然語氣一轉,“怕了你了!”
方品嵩一愣:
“怕我什麽?”
“怕你見我一次,打我一次唄!”桑可兒說。
方品嵩說:
“你還沒忘呢!”接著,停了一會,歎了口氣,說,“說實話,從你身上,我才真正認識了‘大陸妹’,今生能交你這樣的朋友,就算沒白活!”
桑可兒說:
“咦,肉麻死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了!”
方品嵩卻認真地說:
“我是認真的。”
桑可兒說:
“我明白,姐!”
桑可兒就真的把《新報》的那則廣告找出來了,找到了這個高級管家訓練班,打電話報了名。
高級管家訓練班設在班主馬瑤瑤家。馬瑤瑤的家坐落在,艾爾蒙地市,是占地8000平方英尺的獨立平房。馬瑤瑤自己把原來是三房一廳的主建築及車庫,間隔成5房1廳,這個廳就用來上課。有些學生願意住在這裏,她就把這五個房間租給那些學生和其他房客。班主馬瑤瑤自己,在洗衣間,支一張行軍床,睡在那裏,可以說她最大限度地利用了這個房子的空間。
桑可兒來報到的時候,馬瑤瑤剛好不在家。當時隻有劉敏芳在家,一看到桑可兒,就說:
“小姐,你是來報名上訓練班的嗎?”
“是。”
劉敏芳很熱情:
“這裏有兩個房間剛剛空出,不如你就住在這兒吧。房租很便宜的,而且每天上課就不用跑來跑去了,這樣不僅上課方便,有時候還能吃小灶呢。”
桑可兒沒明白:
“小灶?”
“對呀,就是不上課的時候,也分分鍾都可以得到班主的指教!”
桑可兒問道:
“您是?”看劉敏芳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桑可兒心裏覺得很放鬆。劉敏芳相貌平常,是那種淹沒在人群裏就挑不出來的樣子,但是也因此讓人覺得安心、放心,實際上是頗有親和力而沒有壓力的人。
“啊,我叫劉敏芳,我和我的丈夫也租了一個房間。但是我並不在這個訓練班學習,我是在一個公司裏做前台的,我的丈夫在餐館裏做炒鍋。因為在馬瑤瑤還沒有開這個訓練班的時候,我們就租住她的車庫,所以我們還一直住在這裏。”看桑可兒一言不發,劉敏芳接著說,“你放心,這裏的學生都是女的,租戶呢,男的除了我老公,就是一個河南人叫做‘小赫嘛’的。”
“小赫嘛?他是不是詹佳佳的……?”桑可兒一愣,這個名字很熟悉。
“世界真小,你也認識這對冤家?”劉敏芳興奮起來。
桑可兒說:
“呃,我不認識,聽說過而已。”
“就是因為詹佳佳先住進來的,那個小赫嘛就追進來了,天天纏著那個佳佳,把佳佳的男朋友…… 嗨,誰說得清呢?”八卦總是溝通的潤滑劑,劉敏芳越來越自在了。
“他為什麽叫‘小赫嘛’,他姓赫?”桑可兒好奇。
“不是,聽佳佳說,他本名是侯立功,說一口河南話,有一天去餐館吃飯點菜,佳佳說想吃幹鍋牛蛙,侯立功就說:‘服務員,來一個幹鍋赫嘛’服務員說:‘幹過什麽?’侯立功說:‘赫嘛!你聽不懂嗎?赫嘛!呱呱,赫嘛!’這時候,有一位客人說;‘服務員,他要幹鍋牛蛙!’服務員說;‘牛蛙就牛蛙吧,幹嘛說赫嘛?’佳佳大笑,說:‘赫嘛就是蛤蟆!’後來那天,整個餐館都‘赫嘛’‘赫嘛’地叫起來,以後,侯立功就成了‘小赫嘛’,本名倒很少有人叫了。”
桑可兒覺得住在這裏也不錯,至少精神很放鬆,沒有人際之間的壓力。於是就應了下來:
“聽起來不錯,要簽約嗎?”
“等瑤瑤姐回來,你跟她辦手續,我隻不過覺得和你有緣,想留你住下來作伴!你願意住下來,我好高興!”劉敏芳由衷地說。
課程有關於廚房和待客的各種各樣的禮儀,這些都是在這個家裏的廚房和客廳裏來進行學習和練習的。
桑可兒安頓下來,晚飯就是學員們上課時做的菜肴。馬瑤瑤邊吃邊講解,每一道菜的用心何在,上菜和擺盤的規矩如何。桑可兒覺得住下來真好,正課之外更是大有裨益。有一天,二人與單身的詹佳佳、小赫嘛一起吃飯,飯後小赫嘛拉著佳佳出去逛街,桑可兒幫著馬瑤瑤收拾廚房,過程當中,馬瑤瑤將如何清潔廚房的方法一一指點。
“瑤瑤姐,聽您的口音,是北京人。”桑可兒說。
“對,我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馬瑤瑤邊說,邊在桑可兒手背上打了一下,“用錯了清潔劑了,給你講過了。”
“我記得是這個啊!”可兒說。
“你呀!褲腰帶係脖子上—記錯了!應該用這個。”她遞上了正確的清潔劑,“我呀,是北京中央美術學院的研究生。現在呢,是高級管家!”
桑可兒覺得奇怪:
“那您為什麽不做自己的本行呢?”
馬遙遙說:
“本行?畫畫兒?有運氣的,發財;沒運氣的,發呆!我算是沒運氣的。”
桑可兒一般是不會輕易問人家隱私的,但是實在好奇,就怯生生地問道:
“那您是怎麽想起開這個訓練班的呢?如果不方便,就當我沒問。”
馬遙遙爽快地說:
“沒啥不方便的,對我的學生,也應該有交代的。我開這個訓練班,是因為我有這個經驗,也因為這個行業做好了,收入可觀,並且在中國人當中,我這也是‘蠍子的尾巴—獨一份’嘛!”
“這麽說,您做過高級管家了?”見馬瑤瑤點頭,桑可兒接著問,“您怎麽能找到這份工作,進入到這個行業裏呢?”
“這可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