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城瑣事 zt

走在新加坡的大街小巷，迎麵而來的大多是華人的麵孔，以至有時讓我常常忘記身在異國。當我操著英文跟同事談工作，或者和出租汽車司機用中文聊天的時候，彼此口音的差異卻總是不斷提醒自己與當地人的區別。

帶著這樣一種距離感, 我在這個島國一天天認真又疏離地生活著, 對於新加坡的感受早已洗去了初來乍到時的新鮮與好奇, 而積累下一些思考的片斷。



第二職業與居安思危



前不久，我發現自己教授的一個華文師資培訓班中，有好幾名學員都正在從事其它行業的工作，而且幹得還不錯。我問他們，為什麽還要在下班以後來上華文教育課程，他們說這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以備不時之需。一名在酒店工作的學員還援引了2003年非典時期的例子，他說如果再來一次非典，他工作的酒店無限期休假的時候，至少他可以去當華文補習老師，不怕家中斷炊了。

這樣一種危機意識在新加坡人中相當普遍。經曆過1997年東亞金融風暴之後，新加坡的經濟受到較大的衝擊，很多人都擔心減薪失業的事情發生，尤其是那些年屆中年的人士。憂患意識促使著新加坡人想方設法去提升自己，避免被社會競爭所淘汰。他們其中一些人的努力程度幾乎可與我們國內新東方學校備考GRE的莘莘學子相媲美。

相比之下，過去幾年國內經濟的良好增長讓很多機關、企業中彌漫著一片樂觀氣息。上次回國的時候，我碰到幾個混得還不錯的朋友，他們都宣稱應該多貸款、多消費、多享受，言談中都是要坐享其成的意思。

有人說危機意識是新加坡的強國之魂。因為國家的版圖太小，資源匱乏，什麽東西都要從國外進口，容易受製於人。同時，作為世界上最大的轉口貿易港，新加坡的經濟以出口和轉口貿易為主導，嚴重依賴國際經濟形勢的變化。一旦世界經濟低迷，新加坡經濟也難保持景氣。雖然新加坡已躋身於發達國家之列，但上到政府，下至個人都擁有強烈的危機意識。

個人為了避免失業，會準備改行，學習新技能，尋找新機會。新加坡政府為了解決失業問題，3年前成立了勞動力發展局，專門對勞動力市場進行調查，了解各行業的職業空缺情況，然後對勞動力進行有針對性的培訓。政府也敏銳地感受到中國新經濟的挑戰，他們提出要搭上中國發展的“順風車”，著力培養精通中文並了解中國市場的雙文化人才。為了防止旅遊業下滑，政府去年甚至批準開設賭場，一改過去刻板拘泥的形象。



頭巾與種族和諧



我的兒子剛一歲半。一日，他把睡覺用的枕巾披在頭上，然後微笑著向大家展示。外婆被逗得哈哈大笑，並且隨口說出“小馬來人”。 接連幾天，隻要外婆一說“小馬來人”，兒子就會去拿枕巾包頭。

起初我對此不以為然，直到一天我跟新加坡好友談起這件事，她的反應卻在我意料之外。她說：“你不要教孩子這樣做，因為以後他可能會在馬來同學或者馬來老師麵前故意模仿他們，引起不愉快。” 我頓時為自己的無知而感到羞愧，同時也對新加坡人為了保持種族和諧而作出的種種努力表示欽佩。

新加坡是一個多元種族、多元文化和多元宗教的國家。馬來人占全國人口的14%，印度人占8%，但是新加坡卻沒有民族問題。即使是衣食住行這樣的小事，人們也能從中感受到政府實現種族和諧的決心與魄力。比如說，過去大多數學校是按種族建設的，華人、馬來人和印度人都有各自的學校，學校使用本民族的語言教授。這樣一來，種族間的交往就非常有限。後來，政府決定把所有的學校進行調整，各種族學生到同一學校就讀，統一以英文授課，同時也學習本民族語言。為了增加不同種族居民的接觸機會，促進種族融合，新加坡在實施政府組屋建設時，特別設定了一定的種族比例限製，保證不同種族的人住在同一棟樓裏。

新加坡的教育機構從幼稚園開始就向孩童灌輸種族和諧的重要性, 所以絕大多數新加坡人在處理種族關係上都非常審慎與小心，並且懂得包容和尊重其它種族的習慣與傳統。反倒是我在這邊遇到的一些來自中國的同胞，他們會抱怨異族身上散發的濃重體味，或者異族鄰居家中飄出的氣味等等。可能是因為我們中國人從小生長在一個以漢人為主的國家和地區，我們通常在民族問題上缺乏應有的敏感與謹慎。



“父母式”的管理



我身邊有好幾個未婚的新加坡女性朋友，其中一個是非婚主義者，另外兩個是急著嫁人卻找不到人嫁的大齡青年。前些時候，我同她們聊天，偶然了解到新加坡社會發展與體育部設有一個下屬機構是專門幫助青年男女尋找適婚對象的。這讓我想起了中國那些催促子女結婚生子的父母們。

在西方人眼中，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都是個人事務，與父母沒有關係，與國家更沒有關係。但是根據中國傳統觀念，到了適婚年齡仍不結婚，結了婚卻沒有生育，這些都屬於不孝行為。在新加坡，政府幾乎扮演了傳統中國式父母的角色，管理起國民大大小小的事務，最後居然連找對象的事情也要插手幫忙。

政府自有他的理由。新加坡政府認為家庭穩定是社會穩定的基礎。如果國民不願意結婚，不願意生子，就會導致低生育率問題產生，最後令國家的人力和人才資源短缺，威脅了新加坡長遠的國家利益。

政府不惜花重金幫助國民結婚，鼓勵國民生子，不難體會其中的良苦用心。當然，這種父母式的社會管理方式也是有利有弊的。我們都知道父母過度的保護會影響子女的獨立生活能力。父母式的社會管理方式麵麵俱到，有利於對社會的調控，但在某種程度上也削弱了國民自身的獨創能力。近來還有一些新加坡人投書報章，呼籲國人自立自強，不要過度依賴政府。

相比之下，中國就好像一個子女過多的家庭，養家糊口已經讓父母忙得喘不過氣，哪裏顧得上其餘的細枝末節。我們的政府無須照搬新加坡父母式的管理方式，但是我希望政府能給予國民更人性化的關心與愛護。我們的人民無須過度注重細節，但是我希望國人凡事能為別人多考慮一點，我們的服務行業能提供更優質周到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