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緩殺
(2025-12-19 18:5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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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緩殺
真正高明的獵殺,不是一刀斃命,而是讓你在清醒中,慢慢失去退路。影子沒有再出現。至少,沒有以“可被識別”的方式出現。這反而讓江山更加警惕。因為這意味著——對方進入了長期策略。
第一件變化,發生在學業上。導師突然通知他,原本已經敲定的研究助理名額,被“臨時調整”。理由官方而合理:
“項目方向變化。”
江山聽完,隻點了點頭。沒有追問。
第二件變化,發生在簽證事務上。移民局發來一封補充材料通知。
不是拒簽。不是警告。隻是要求重新核實背景。這是典型的緩殺手段。不動你,但讓你所有計劃全部停滯。
陳牧在加密頻道裏語氣明顯冷了下來。
“他們在動外圍資源。”
“我知道。”江山回答。
“你的位置開始變得不穩定了。”
“這正是他們想要的。”
影子很清楚,在悉尼不能直接動手。那就逼他自己離開安全區。
第三件變化,來自最隱蔽的地方。
江山的日常消費記錄,出現了異常標記。不是凍結。而是延遲。卡能刷,但總是慢半拍。
這意味著,有人在觀察他的生活節奏。
“他們在測你的耐性。”
陳牧說。
“也在測我的底線。”
江山補了一句。真正的緩殺,不製造恐懼。它製造的是——無力感。
讓你開始懷疑:
我是不是該低頭?是不是該離開?是不是——該自己消失?江山沒有。他反而做了一件完全相反的事。他開始申請公開活動。他報名參加了學校的國際安全論壇。主動申請發言。
題目很普通:
《非國家行為體在多邊體係中的邊界問題》。但“非國家行為體”這幾個字,本身就是信號。陳牧看到題目時,沉默了很久。
“你這是在
把自己往台前推。”
“是。”
江山承認。“ 緩殺怕什麽?”
“怕被照亮。”江山說,“
尤其是被學術語言照亮。”
影子很快察覺到了。
第二天,匿名投遞再次出現。不是威脅。而是提醒:
你不該出現在討論框架裏。
江山回得很短:
可你們一直存在於現實裏。
論壇當天。教室不大,但來了不少人。教授。研究員。
還有幾張不屬於校園的麵孔。
江山站在講台上。燈光明亮。
他沒有提任何具體組織。沒有指名任何國家。
但他說了一句話:
“當一個係統隻能在陰影中運作時,它最大的弱點,就是無法被討論。那一刻,他看見有人低頭記錄。不是學生。
論壇結束後,導師拍了拍他的肩。
“你最近,好像承擔了很多不屬於學生的壓力。”
江山笑了笑。“可能是研究方向比較沉。”
當晚。移民局的補充材料突然被確認“齊全”。
處理進度恢複正常。不是巧合。
影子在權衡。繼續緩殺,還是改變策略。
李曉嫣的視頻電話再次打來。
“你是不是最近總在‘頂著來’?”
她太了解他了。
江山沒有否認。隻說了一句:
“因為一旦退,他們就知道這條路走得通。”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
“那你至少,別一個人扛。”
江山點頭。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反駁這句話。
夜深。
“R”的內部評估再次更新。
目標狀態:
心理穩定。外圍消耗效果有限。
建議:引入情感變量。
這行字,讓江山在屏幕前停了很久。
他太熟悉這種判斷了。影子準備——動他在乎的人。而緩殺即將進入最危險的階段。
真正的軟點,從來不是你害怕失去什麽。而是——你願不願意為了它,改變自己原本的活法。
影子開始靠近李曉嫣,不是突然發生的。而是——早就算好的。
在“R”的評估模型裏,江山的所有變量都被拆解過:
理性強度、風險承受閾值、對身份的忠誠度、對國家的情感依附。
這些數據疊加後,隻剩下一個始終無法被量化的因素——情感連接。
林曉靜已經成為曆史。那個名字,帶著舊時代的血和犧牲,被江山親手封存。
而李曉嫣不同。她活著。在現實裏。在光裏。更重要的是——她並不屬於他的世界。
影子最擅長的,從來不是製造恐懼。而是製造一種“這與你無關”的假象。
第一件異常,發生在醫院。李曉嫣連續兩天在急診外科值夜班。第三天淩晨,她在值班室外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穿著普通。拿著咖啡。像是等人。
她多看了兩眼。男人對她笑了笑。禮貌、自然、沒有任何攻擊性。可就在那一瞬間,李曉嫣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說不清的別扭。這種感覺,她隻在一次情況下體會過。
當年剛入職,被醉酒病人“盯上”的那種感覺。不是危險,而是——被評估。
她沒有和江山說。不是不信任。而是潛意識裏覺得:這點不安,不值得讓他再多一層負擔。
第二件異常,發生在回家的路上。她發現自己被“偶遇”了兩次。
一次是在便利店。一次是在地鐵站出口。不是同一個人。但都是——“剛好順路”。
這一次,她給江山發了信息。
“你最近有沒有覺得,我這邊有點‘熱鬧’?”
江山看見這條信息時,正在圖書館。他沒有立刻回複。手指在鍵盤上停了整整十秒。
他太熟悉這種措辭了。這不是慌亂。而是——理性壓著直覺時,留下的痕跡。他回:
“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她回得很快:
“還沒有,就是有點怪。”
這已經足夠了。影子不會一步到位。它要的是——持續存在感。
當晚。江山第一次主動更改了自己的生活節奏。不再固定時間回公寓。不再固定路線慢跑。甚至,不再在公開場合長時間停留。
這不是退讓。這是——把焦點拉回自己身上。陳牧很快察覺到了變化。
“你在收縮。”
“是。”江山沒有否認。
“為了她?”
“為了不讓她成為變量。”
陳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了一句
極不符合他性格的話:
“江山,你這次的選擇,不像你。”
江山看著窗外的夜色。悉尼的燈光在遠處起伏。
“我知道。”
不像“警官”。
不像“偵察員”。
不像那個能把一切拆成模型的人。
但像——一個正在活著的人。影子很快察覺到了。第二天,匿名投遞更新。沒有威脅。沒有圖片。
隻有一句話:你在重新分配優先級。江山盯著那句話。很久。然後回了一條第一次帶有情緒的回複:
你們永遠不懂,什麽叫優先級。
這是一次暴露。
但也是一次——立場聲明。
李曉嫣第三次“被偶遇”的那天晚上,江山出現了。沒有提前說。沒有解釋。
他站在醫院門口,靠在燈下。左肩的傷還沒完全好。站姿卻很穩。她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
“你怎麽來了?”
“我想看看你。”這是實話。也是策略。他們一起走向地鐵站。那條路,江山已經“看”過無數次。
第三個路口。一個人影果然出現了。不是靠近。隻是遠遠跟著。江山停下腳步。回頭。目光不閃不避。那個人明顯一愣。然後——轉身離開。
李曉嫣什麽都沒說。但她的手,在那一刻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角。這一個動作,讓江山心裏狠狠震了一下。這是影子永遠無法理解的東西。
當晚。“R”的評估出現了罕見的修正。
目標狀態:
情感連接增強。風險係數上升。
建議:
暫停直接接觸相關人員。
影子第一次承認:
這不是一條能隨意利用的軟點。
江山靠在窗前。夜風吹進來。他很清楚——這一輪,他沒有贏。但他也沒有輸。
因為軟點之所以危險,不是因為它會讓你倒下。而是因為——它會逼你,重新選擇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而江山,已經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