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反影
(2025-12-19 18:5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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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反影
影子最怕的,不是被攻擊。而是被記錄。江山沒有立刻行動。這是反影的第一原則。你越急,影子越安全。
他開始做一件看似毫無意義的事:
過正常生活。按時出門。按時吃飯。甚至在周末,去了趟超市。所有行為,都刻意保持在“可預測”的範圍內。
影子果然跟上了。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條線。而是一組極其鬆散的節點。他們從不連續出現。從不重複同一身份。唯一相同的,是距離。始終保持在“看得見,卻抓不住”的範圍。江山開始反向記錄。不是拍照。不是跟蹤。而是記節奏。哪天出現。幾點出現。持續多久。然後消失。
三天後,他在紙上畫出了一個極不規則的時間圖。陳牧看了一眼,眉頭一緊。
“這是輪班。”“是。”
江山點頭,“而且不是為了監控我。”
“那是為了什麽?”“為了訓練。”
江山說,“他們在用我,當‘被觀察對象’。”“訓練新人?” “不。”
江山的聲音冷了下來,“是篩選。”
影子組織裏,最殘酷的一條規則是:
看不見的人,才有資格繼續存在。
而現在,江山要做的,正好相反。
第四天。他故意“犯了一個錯”。在回公寓的路上,他在一個路口停留得太久。低頭看手機。像是在等人。這個動作,在監控裏看起來——毫無警惕。
十五秒後,一個影子節點靠近了。
年輕。腳步偏輕。呼吸節奏不穩。新手。江山在心裏下了判斷。
他沒有回頭。隻是繼續向前走。然後,在下一個拐角,突然停下。那名影子沒來得及反應。距離被瞬間拉近。不到兩米。
“你太近了。”
江山低聲說。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對方聽清。那名年輕人猛地僵住。這是影子最忌諱的情況。被目標主動確認。
江山沒有轉身。也沒有逼近。隻是繼續往前走。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可他知道——這一秒,已經被記錄進對方的失敗檔案。
當晚。係統匿名投遞再次出現。不是視頻。而是一段音頻。背景很幹淨。沒有雜音。
隻有一句話:你越界了。
江山戴上耳機。隻回了一句:
你們先越的。這不是挑釁。而是事實確認。
第二天。影子明顯收縮了。節點數量減少。出現頻率降低。但其中一個——仍然存在。那個新手,被留下了。
“他們在讓他‘補考’。”陳牧低聲說。“那我就讓他徹底不合格。”江山回答。
傍晚。李曉嫣下班。江山沒有去接她。卻提前在醫院對麵的街角站定。那個影子,果然出現了。依舊保持著不成熟的距離判斷。
江山做了一件極危險的事。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曉嫣的號碼。沒有說任何事。隻是讓電話接通。然後抬頭,直直看向那個影子。四目相對。不到一秒。
影子猛地移開視線。腳步節奏徹底亂了。江山掛斷電話。轉身離開。這一刻,他非常確定一件事:影子,開始害怕了。
當晚。第三次匿名信息到達。這一次,不再高高在上。
你想要什麽?
江山看著這行字。很久。
然後隻回了六個字:我要你們犯錯。屏幕暗下。
夜色沉靜。影子仍在。但它已經不再完整。因為——影子一旦被迫思考,就已經失去了優勢。
江山靠在窗前。左肩的傷隱隱作痛。可他很清楚——這一局,他已經從“被觀察者”,變成了——觀察者。
真正的失誤,往往發生在“我以為我已經夠冷靜了”的那一刻。影子節點減少到三個。這是江山確認後的結論。不是推測,而是通過節奏缺失判斷出來的。
原本應在清晨七點出現的“通勤型觀察點”,連續兩天沒有出現。這意味著兩種可能:
資源被抽調或者,節點被“凍結”不論哪一種,都說明影子內部在重新評估他。而那個新手,被留下了。不是因為優秀。而是因為——還沒失敗到可以被抹掉。
江山決定再推一步。這一步,他沒有告訴陳牧。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這一步,隻能由一個人完成。他“失約”了。那天晚上,他本該按慣例在醫院對麵的街角等李曉嫣下班。
但他沒有出現。電話沒接。信息沒回。影子果然靠近了。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確認“變量是否失控”。新手影子提前出現了整整二十分鍾。站位明顯偏前。遮擋不足。這是急切的表現。
江山在三百米外的便利店裏。透過玻璃反射,清楚地看見了那個人,年輕,瘦。左手下意識地反複摸耳後。
這是心理壓力過載的信號。
“你開始怕了。”
江山在心裏下判斷。而怕,是影子最危險的狀態。他沒有立刻出現。而是等。等到那名影子開始頻繁看表。等到他開始調整站姿。等到——注意力第一次離開目標區域。
就在這一刻,江山走出了便利店。沒有隱藏。沒有掩護。像個普通的下班路人。影子捕捉到了他。太快了。快得幾乎是條件反射。這是致命的。
江山走向醫院。步速比平時快了半拍。這是故意的。新手影子立刻跟上。距離拉近到危險的可確認範圍。
就在進入醫院側門的一瞬間,江山突然停下。不是轉身。而是側移半步。那名影子沒能刹住。兩人肩膀極輕地擦了一下。
這一瞬間,信息交換完成。體溫。呼吸。步頻。肌肉緊張度。以及——那一絲無法完全掩蓋的恐懼。
“你不適合這行。”江山低聲說。聲音平靜得像在聊天氣。
影子整個人僵住了。這不是警告。這是評語。是隻有“行內人”才會給出的評語。那名影子退後了一步。
這是他今天犯的第二個錯誤。影子不後退。後退意味著承認被識別。
江山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回頭。隻是繼續向前走。可這一刻,那名新手的世界已經徹底崩塌。
當晚。匿名投遞再次出現。這一次,是完整的視頻。角度不再穩定。鏡頭有輕微抖動。這是非職業狀態下的記錄。
視頻裏,正是那一瞬間的擦肩。
視頻下方,第一次出現了署名。
不是代號。
而是——一個字母。“K”
信息隻有一句:
他不該失敗。
江山盯著那句話。很久。
然後他回了一行字:
失敗不是問題。被留下來,才是。
這一次,對方沒有立刻回應。十分鍾。二十分鍾。影子在內部爭執。這是江山最想看到的狀態。
深夜。陳牧的加密頻道亮起。
“我們捕捉到一條異常通訊。” 他聲音壓得很低,“有人在嚐試刪除一個節點。”
“刪不掉。”江山回答。
“為什麽?”
“因為他已經被我寫進了影子本身。”
真正的失焦,不是鏡頭模糊。而是你開始無法分清誰在看誰。
窗外雨落。江山站在燈下。左肩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可他很清楚:影子,已經不再完整。而下一步,它們要做的——不是觀察。而是處理內部問題。這,正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