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為什麽?黃金單身漢的故事
傑克年輕的時候屬於招蜂引蝶型的黃金單身漢。雖然不是特別帥,但五官也還算得上周正。關鍵是身材不錯。將近一米九的個頭,虎背狼腰。走路的時候跟說話一樣,一跳一跳的,很有些霸道總裁的架勢。在一個身高即正義的女性審美年代,他就算是頭發再亂一點眼睛再小一點,也不妨礙女生得到那種靠仰望所帶來的滿足感。
當然,更關鍵的,是他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據說公司當初招聘他來,應付第一個難題,就把本來怒氣衝衝要中止合同的客戶,說得心花怒放當場簽訂了更大的合同。這個本事顯然不止適用於跟客戶打交道。下了班,他就拉上三兩個人去酒吧,舌燦蓮花開地泡妞。風雨無阻。就好像是他的另外一個工作。隻是這項“工作”不是賺錢而是花錢。好在他三十出頭就升職到該部門的總監,薪水豐厚。白天工作賺的錢,用來晚上花天酒地,足夠。他常說:“我就是喜歡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我工作為什麽?不就是為了這些女人嗎?”
這樣過了幾年。當他“為之奉獻”的各樣女人完全可以組成一個聯合國的時候,他忽然告訴我們,他結婚了。太太是位家底殷實的高知女士。我們向他祝賀。他興奮之餘,聲音跳躍更快地說:“你們看,你總得嚐遍各種味道,才知道你最喜歡吃什麽。”
之後他下班再也沒去過酒吧泡妞。工作之外的時間,都在尿布和奶瓶之間奔波。我們都很驚訝於他從花花公子向模範家居男人的迅捷轉變,恭喜他有個擅於調教老公的太太。他忙說:“你們錯了。這是我自己要做的。我工作為什麽?不就是為了我的娃和我的家嗎?”
故事到這裏,本該就此以“happily ever after”結束。但世間不如意事,常有十之八九。即便是身高一米九虎背狼腰也不例外。
那之後好幾年,傑克跟我們嘮家常越來越少。電話會議上仍舊一跳一跳地說話,隻是很少聽見他笑出來,而分明有些焦慮下的急促。
有一次出差到客戶那裏,正好他也同行。開完一天的會,我們找了個地方吃飯。兩人各要了一紮啤酒。喝了幾口,我隨口問道:“你那寶貝女兒是不是要上初中了?”
他勉強笑了笑:“差不多。”
拿起杯子喝了兩口,忽然又說:“我離婚了!”
然後一口氣喝幹,把杯子砸在桌上,叫服務員:“給我再來兩紮!”
接下來,他像機關炮一樣說著他這些年如何一邊帶娃一邊努力工作,賺錢買大房子,為當律師的老婆分擔大部分家務,種種賢德事跡。就這樣,他老婆卻鐵了心要離婚,原因“不過是吵架時我扇了她一耳光,就告我家暴!!!”
三個感歎號,是他瞬間提高的嗓門,一臉要炸裂的憤懣,和一拳砸在桌子上的悶響,共同作用的效果。
“我告訴你,” 他換成極為冷靜嚴肅的語調說:“找什麽樣的老婆都行,千萬不要找當律師的女人!尤其是跟她爸合夥開律師事務所的女人!她們,她們一翻臉會給你下死套,把你徹底吃幹淨,骨頭都不剩!”
我看他說完這番話之後臉上那股憤怒有一半轉成了頹喪,又覺得他有點可憐。就隨口安慰說:“她們也沒能拿走你所有的東西啊。”
傑克兩手一攤,瞪著眼問:“我還剩什麽?你說我還剩什麽?”
我說:“你還有工作呀。我看你這段時間工作特別賣力。他們至少沒能把你工作的積極性也拿走了。你還可以重新開始。”
他楞了一下,帶著苦笑說:“你說得對。我從零開始,現在每天工作,不為任何女人,隻為我自己!”
我等他又狠狠喝幹了一紮啤酒,繼續說:“還有,他們也拿不走你的身高啊。你完全可以從零開始。回到剛到公司工作時的狀態。”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居然哈哈笑了。然後信誓旦旦地說:“不!我不會再那樣了。今後再也不碰女人。隻過自己的日子!”
我本想調笑他一下,跟他打賭他多快就會自食其言。突然發現他低頭看酒杯的時候,那曾經的一頭亂蓬的金發,已經換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