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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車行

(2025-12-05 16:14:09) 下一個
 
雪中悍車行
 
早上被鬧鍾叫醒,刷一眼手機的時候,不敢相信,竟然沒有收到學校今天關門的通知。裹著被子跳到窗前拉開百葉窗的一道縫,沒錯,外麵已是漫天飛雪一片白。雪花雖然不大,但密集程度比天氣預報的還要誇張。
 
為了保險起見,打開電腦到學校網站上看,仍舊不見任何關門或者延遲開門的通知。本著對學校的盲目信任,匆匆準備好一切,開了車庫門,冒雪送娃上學。
 
其實當我看到對麵鄰居把車倒在driveway一半就停下來不動的時候,就應該多想想,為什麽人家不走了?可是我的盲信程度過於膏肓。直接踏著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積雪的路,出發了。
 
剛轉過一個拐角,看到前麵一輛輛車緩下來,紅紅的尾燈努力地勸誡著後來的車輛,“前路不通”,我才意識到該打開地圖看看路況。
 
果然,前前後後大路小路,都是橙紅深紅的阻滯,隔一小段就點綴著撞車的標識。
 
抱著僥幸的心理,跟著前車蹣跚的軌跡,一點點地往前挪。心想,隻要能挪到學校,哪怕晚上半個小時也沒關係。
 
但我顯然太過幼稚和樂觀了。
 
當車行到一座小橋前時,估且叫它長板橋,路邊橫七豎八癱軟著三四輛車。頻閃的緊急燈,準確地表達著司機們無奈又無助的心情。
 
已經有車在試圖掉頭,往回走。車軲轆在冰雪麵上吭哧打滑的樣子,終於將我對學校盲信的痼疾治愈了。可是,這個時候掉頭往回,隻怕更難。
 
硬著頭皮上了長板橋,發現對麵幾輛來車陷在冰裏,不敢行動。我這邊雖然橋麵也有冰雪,倒可以緩慢直行。這個時候,我還慶幸,從學校回來,可以走另一條路,不用再走這長板橋。
 
怎麽說呢,到此我必須檢討,我的樂觀,準確地說是盲目樂觀,常常是不可救藥的。直到被現實啪啪打臉徹底懵圈的時候。
 
而這樣的時候往往來得非常迅疾。
 
過了長板橋,拐了兩道彎,橫亙在前方的,是長板坡。
 
說是長板坡,因為道路在這裏變得狹窄。雙行道變成頂多算一車半的通道。兩邊夾著亂木高樹。最不得了的是往左向上帶拐彎的近三十度的斜坡。我敢說,別說是曹公,就算是公瑾子龍來了,也要倒吸一口涼氣。
 
不出意外,長板坡前一排亮著緊急燈的車輛,前進不得。漸漸的,一輛輛掉轉頭,往回走了。我前麵一輛皮卡,勇敢地爬到坡前,卻選擇倒進了路邊的一個空口。我跟上來一看,乖乖,那三十度的斜坡上,錚亮的全是冰層。而路的正中間,一輛黑乎乎的中型卡車,正一動不動地卡在那裏。它後麵還排了幾輛進退不得的車。誰也不能上,誰也不能下。好像是霸道縱橫悍勇的張翼德,即便是對冰麵有點不知所措,也不妨礙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下了車。先去問皮卡司機。胖乎乎的司機小夥攤著手說,我有四輪驅動,我能走,可是那輛黑車攔著不動,我隻能等。
 
我看到坡的另一個側邊也停著一輛小車,開著緊急燈。便走過去。女司機搖下窗戶,又兩手緊握著已經停下的車的方向盤,惴惴地問:“你是打算過長板坡嗎?我建議還是別去了。我親眼看見那輛黑卡車打滑失控,差點撞上我。我自己也差點失控,根本不敢動了。” 驚恐之情還清楚地寫在臉上。
 
回到車上,估量了一下形勢。黑車不下來,誰也不可能上去。但問題是黑車如果失控衝下來,最先倒黴的就是首當其衝的我。想到這裏,本就被寒風刺激得夠嗆的身子忽然打了個寒戰。我瞬間理解了曹孟德,趕緊把車掉頭轉向,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就在我剛剛掉過頭來,打算一點點開始往回挪的時候,從後視鏡裏看到,那輛黑乎乎的卡車,竟然在前輪完全不轉動的情況下,直溜溜地滑下坡來!
 
好家夥,要是我沒掉頭走,它這可就直接撞上我了呀。
 
但張飛沒給我時間慶幸。因為滑下坡後那龐然大物並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向我衝來。
 
說不得,我趕緊多給點油門,用蝸牛眼中的離弦之箭的速度逃離現場,將黑車車燈裏張飛那悻悻的眼神甩在了身後。
 
驚魂稍定。我決定,既然長板坡過不了,學校不能去,還是幹脆回家。可是很快就想起來,剛才在長板橋上看到的險情。
 
美猴王孫悟空總自誇說頭皮最硬。刀砍斧剁皆不能傷。但我不知道他的頭皮有沒有硬到剛逃離長板坡,就敢上長板橋的程度。有時候,人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頭皮不硬也沒辦法。
 
但是,光有頭皮硬是不夠的。因為當我的車爬到橋中央,陷在冰裏忽然打滑的時候,裝硬的頭皮瞬間發麻起來。我已經完全不能穩住方向盤不能左右前輪的走向。稍給一點油門,前輪就猛地往右歪。仿佛一個經曆了極端狀況想不開的女人,在任何一點刺激下,都不管不顧地側身衝向護欄,要跳到橋下冰凍了的小溪裏自盡。
 
等頭皮從麻癢中恢複過來,我的理性告訴我,越是這樣的極端情況,越是需要耐心。如果經受不了宏觀行動的刺激,那就用微行動來改變狀況。
 
於是我開始試驗,微動方向盤,再微踩油門,微踩刹車。如此重複。在車身一次次“微”衝向護欄又調整回來後,竟然一點點“微”往前挪了一米,兩米,最終脫離了這陷車冰坑。
 
接下來的路,雖然也不是什麽康莊坦途,但已經不再那麽危險。忽然記起來,我的車胎去年這個時候因為曾經在路上被紮破,所以換了新輪胎。如果還是去年那磨了一半的輪胎,今天恐怕難以逃出生天了。這麽一看,當年紮破車胎,也算是“塞翁失輪胎,焉知非福”了。
 
回到家裏。地板是那麽踏實。暖氣是那麽溫馨。我的車也一定在想,車庫是那麽美好。
 
2025.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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