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八年, 因為家裏老人生病,我把我們附近的醫院跑了好多,算算去過七家,從離家五分鍾的縣醫院鎮分院,到市醫院,地區醫院,和 Johns Hopkins和 Georgetown這樣的全國知名醫院。所以,我也算對美國的醫院滿熟悉的了。
1。 麵對生死的反應
我爸2018年底突然重病大手術,我在 ICU日夜陪了他三周半。那是我們的縣醫院,ICU病床有二十個左右吧,平均每天有十幾個重病人。一共兩個當值醫生(每日兩班),一個香港來的女醫生和一個古巴來的男醫生。 護士有十來個, 她們說最危重病人一人一個護士,稍微好點的兩人一個。家屬不能隨便進, 要按鈴報名還有攝像頭。
和七巧妹說的國內請護工相較,美國醫院沒有護工這個概念,家屬也大多不在的, 或者在探視時間來一會。我日夜陪伴也是要征得他們同意的。那麽大的 ICU地方,除了機器時時鳴叫,基本都是安安靜靜的,醫生, 護士,病人, 家屬,都是輕聲講話,從沒見過有人動氣爭執哀求嚎哭。我大多呆在我爸的病房,但在走廊裏也碰到至少四五次病人走了,屍體被運走的事情。推車上罩著長方的黑罩子,一點不顯眼。而且我也沒聽到家屬嚎哭。
日日陪夜的家屬, 就我和一家老印, 每天早上在家屬的lounge裏碰麵,大家梳洗的梳洗,喝茶喝咖啡。有一天,碰到了個比我年紀稍長的白人婦女,削瘦挺拔的身材,打扮也蠻講究的,雖然她一臉倦容。我和她聊了幾句,問她來看誰。她說是兒子,在等兒子走。她兒子癌症晚期全麵擴散,已經停止治療, 但她兒子求生欲特強, 哭求媽媽想辦法救他。她和先生住德州,兒子離婚了,有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和前妻住。她不想小孩子們來看爸爸最後的慘相,沒有叫他們來告別。她講話時挺平靜的,雖然臉上掩不住的悲哀和無奈。這樣的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不敢想象她的感受。我離開前, 緊緊的抱了她一下。當時我爸還在生死線上掙紮, 但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過了兩天,我看到她兒子的病房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