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和我們擠在一居室裏。天天晚上一通臥談會之後再睡,每個人都睡的踏實安穩。又到附近的自由市場買了一張小飯桌,折疊迷你形的小圓桌,不到膝蓋高,打開巴掌點大的地方也就僅夠放三個碗和兩盤菜。如果多炒一盤菜的話,一個人就隻好把碗端起來,直到吃完飯也不能放下來,因為桌上根本沒地方。通常這個人是老高或者我,因為臂力較好。
老高來了,頭等大事自然是找工作。九十年代末上網找工作尚不普及,老高就天天買一堆報紙。那時候《前程》剛剛創刊不久,老高就成了其忠實讀者。老高也為郵政部作了很大貢獻,天天買一堆信封郵票,裝上簡曆寄出去。總有幾個小麵試,老高穿著筆挺地出去,灰頭土臉地回來。大部分是老高不滿意人家公司,也有個別老高滿意的,人家又覺得老高工作經曆不夠長。於是老高挺鬱悶,沒事在家炒幾個菜(多屬濃油赤醬型的),在樓下小店買幾瓶燕京啤酒(一塊五一瓶),等我回來一起喝點,借酒消愁。老趙就勸他:甭急,反正你找到工作之前我們也不會讓你分擔房租。
後來時間不長,老高終於接到了一個工作的OFFER,是一家外資房地產公司,叫什麽測量師行。瞧這名字倒黴催的,明眼人都看不出來是幹嘛的,都以為是看風水的。
從此老高上了班。我們仨人先步行五分鍾趕到52路公共汽車總站,等車來了,我和老高就憑借身高塊大搶先擠上去,先自己占上座,再幫老趙占個座,總能百戰不殆。隻不過那時候北京的環境越來越差,平樂園那兒又屬未完全開發地段,土路也有一些,塵土飛揚總是免不了的。有一次老高向我們描述了這樣一個場景:老張正在等車,在漫天塵土中開過來一輛大公共,老張忙奔過去,跑到車尾,用破襖袖麵使勁擦了擦車的標記上厚厚的塵土,自眼自語道:沒錯,是52路!然後趕緊上車,52路車就一路絕塵而去…我和老趙聽得笑噴了飯。
這年夏天我們搬到了勁鬆西裏,換成了兩居室。這時候老高已經到黑市上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我們倆早晨就騎車一塊上班。我們倆的公司都在長安街上,但我走三環近,老高走二環近。大部分時間我寧願多騎十分鍾也和老高一起走二環,因為有老高為伴,騎起來一點也不覺得枯燥。但見在晨風中,兩個穿著整齊的胖子並排騎車,說說笑笑,一晃而過…多年之後,這場景還經常出現在遠在美國的老張的夢境中。想想那時的歲月,真是: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二十世紀末的時候,網絡大潮席卷全球。一批海歸攜風險基金紛紛上岸,在中國掀起了一陣旋風。老高頭腦發熱,決定搖身一變,成為技術高手。老高在一次晚飯後宣布了這一決定,打算自學成才,向科學進軍!我和老趙吃驚非淺,因為我們了解,老高一向是個文人,詩詞歌賦知道不少,對計算機網絡卻一竅不通。老高卻說:沒事,萬丈高樓平地起,咱從頭學!從此老高的臥室成了老毛的八角樓,老高在裏麵度過了一個個不眠之夜,抽掉了一條又一條的萬寶路,啃下了若幹部關於計算機網絡的大部頭著作。來年開春的時候,老高搖身一變,成功“化蝶”,變成一個網絡技術高手!(至少在我們這樣的技術盲看來,老高已經新名詞叭叭的,滿嘴跑火車了。)從此老高隨便撇了幾個簡曆,應聘網絡技術性工作,居然麵試不斷,三下五除二搞定一個,從此成功轉型!老高適應新潮流的能力令我等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