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耳朵
有小說，有翻譯，有隨筆，想起什麽寫點兒什麽。
還有不到兩周老大就要離開家去上大學了，想起來總覺得有點兒心慌有點兒悲傷。
前兩天看一個朋友在fcebook上寫道：“A mother’s job is to teach her children not to need her any more. The hardest part of that job is accepting success.” 知道該放手了，卻突然有些想哭。
老大是個內向、敏感、正義、善良、有些完美主義卻又膽小的孩子，脾氣不太好，又倔，有些事很有主意，有些事又猶豫不決。他從小愛看書，涉獵很廣，曆史、奇幻、政治、科學，什麽都看，當然最喜歡的還是奇幻小說和歐洲曆史。上小學的路上聽NPR News，他就能聽懂，還有些想法；也喜歡去博物館，不管是藝術還是自然曆史。上到高中他迷上了遊戲，書還是愛，但沒有以前看得多了。疫情期間為了拉這個小宅男出去養成了習慣，隻要天氣還行我們就會走走。基本是聽我嘮叨，聊到喜歡的，他也會插嘴進來多說兩句。我是學文的，所以會和他聊聊曆史政治，他也能有些看法。他推薦給我的書和音樂，我大部分看了聽了也喜歡。
老大不是那種特別聰明的孩子。小學GT班，第一次都沒考進去。六年級暑假參加UNT給GT孩子辦的數學夏令營，三周時間自學沒學過的代數，他連學都沒學完，數學也就沒能跳級，給他以後的選課帶來了些限製。十年級學物理1，因為是遠程授課，老師也比較奇葩，他不適應；又因為完美主義，忍受不了自己不明白、得低分，就學得非常痛苦。有段時間幾乎天天發脾氣、哭。幸好後來自己慢慢上網查資料，跟著Khan Academy，終於明白過來，並且喜歡上了，十一、十二年級還接著選了同一個老師的物理課。十年級結束後的暑假，他申請到了芝加哥大學暑期Data Science的課程，也是因為數學水平不夠，加上老師進度快，到結束都沒完全學明白。唯一的收獲是他不想去芝大了。
老大小時候很戀家。他兩歲的時候，我第一次送他去比較正式的雙語蒙特梭利幼兒園。他每天早上哭，哭了一個多月。後來是我受不了，送他去了家庭幼兒園。三歲再送他去同一家雙語幼兒園，他才終於不再哭了。12歲參加三個星期的住校夏令營，也是為了鍛煉他的獨立能力。這次倒是交了些朋友，沒再著急回家。以後他年齡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獨立。終於有一天，他和同學出去玩，我在門口看他走，他回頭對我說：“Mom, you don’t have to send me off。”知道他終於長大了。
老大內心柔軟而又敏感，看電影看到感動的地方，會流淚；回北京再離開姥姥姥爺，也會流淚。一起吃晚飯，他能感受到媽媽不開心，會拍拍媽媽的手說：“Mom, it’s OK。”
老大是個完美主義者，所以一直有些縛手縛腳，不敢嚐試新東西。去遊泳就說什麽都不去比賽；學鋼琴本來沒那麽喜歡，但就是不願意停下；競選學校俱樂部主席，沒什麽新想法；收到學校招人的電郵就會申請，但要自己主動聯係教授就一直拖；小作文寫得中規中矩，卻不敢寫得幽默風趣，即使都是他自己經曆過的好玩兒的事。隻有學習，每次都要得A。也難怪到最後申請學校就泯於眾人矣。
說起來都是些小朋友的弱點，但又心疼他的失望和努力。也好吧，算是他獨立邁出的第一步，小孩子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摔了跟頭也不怕的。作為家長，隻能是後麵接著，說多了、做多了人家都不會領情 。隻是，老大走了，誰陪我吃完晚飯散步？誰在我走錯路的時候拉我回來？誰會握我的手，告訴我：“Mom, it’s OK”？
要多久才能填上心裏這個窟窿？怎麽放手？多久可以重回沒孩子的心境，自己放鬆去玩兒？
附一首一次停電的時候，家裏四人在老大帶領下寫的接龍打油詩：
A Rhyming Story
Once upon a midnight dreary
There arose a traveler weary.
He had with him a dragon’s tooth
Which he took to his favorite booth.
The merchant there would give him naught but a pence
So he threw his wares over the fence.
A passerby saw the tooth shining
And picked it up, smiling.
Upon the tooth there was a fairy
Who was picking a strawberry.
The traveler took the tooth to the greatest magician,
For finding the meaning was his mission.
The magician could find no meaning,
So he threw it into the rubbish heap, gleaming.
The tooth fell and fell into a dark hole,
and when it returned, it had become a mole.
The mole went to find some cheese,
Feeling this task could be accomplished with ease.
The mole trekked across the land,
Eventually getting buried in sand.
All of a sudden, the mole heard a spell
Telling him how to ring a bell.
The mole rung the bell, and saw the light.
For the first time, he had gained his s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