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餐後, 甜品木瓜燉雪蛤端上來, 炙熱炙熱的. 木瓜被置於一個透明的船的形狀的盤子上, 外形完整. 品著, 品著, 思緒不由得走入那一個遙遠的不完整的故事裏.
廣東省有一個陳皮 / 老薑 / 禾稈草飄香的小鎮叫新會, 小鎮上住著一位南方女子叫阿盈, 身段小巧但玲玲瓏瓏. 阿盈的丈夫早逝, 鎮上一戶人家是阿盈丈夫的遠房親戚, 祖上開金鋪的, 略有幾畝薄田, 他們收留了阿盈和她年幼的女兒, 名義上是收養, 實質是幫傭. 阿盈手快腳快, 將果園打理得果樹成行, 碩果累累, 梨, 楊桃, 木瓜, 番鬼茘枝 …… 香噴噴的. 當家的太太, 其人長相猴精幹癟, 頭發稀疏, 眼神閃爍, 嗓音鵝公喉, 心眼兒針尖般般, 阿盈的女兒對這位 “三婆” 甚是懼怕. 阿盈用一根長竹竿朝樹上的熟木瓜捅了個小洞, 然後, 施施然前去稟告太太: 木瓜被雀仔咬了. 太太看都不看, 連忙說: 哎呦哎呦喂, 你吃, 你們吃. 阿盈揮杆一戳, 小女兒就有木瓜吃, 笑意伴果香. 不久後, 阿盈生命中親人加貴人雙重身份的幾位兄弟將阿盈母女接走, 並帶她們一起下南洋, 奔波轉徙, 做生意去也.
阿盈是我的外婆. 外婆和我講她的往事, 兒時聽, 儼然像聽私家故事, 情節自帶一絲絲的奇幻. Btw, 就是因為外婆和媽媽那一段寄人籬下的經曆, 搞得我對皮笑沒幾兩肉沒幾根頭發的女人, 心慌慌的; 詭異的是, 凡是我避之趨吉的女人都是 “三婆” 那副德行. 年紀漸長, 對外婆添油加醋講的故事, 將信將疑, 也不可說不信, 應該說, 感覺她既是我親愛的外婆, 亦是她話本小說裏古靈精怪的女主角. 如果我有心嗆她, 她鐵定可以說出令人無法反駁的話, 這究竟是出於她的慧黠還是本能? 不太確定.
木瓜的故事, 落在我的耳內, 浪漫得想偷笑, 兼幾分向往, 雖然那是盈外婆一段十分艱辛的歲月. 人啊人這種東西, 在任何一個年代, 若是能以智慧的幽默, 幽默的智慧麵對自己的命運, 甭管結局木言或無言, 都是幸運的.
外婆說舊時, 是一截一截的片段. 當窺探那些往事的欲望漸強, 漸強時, 我試圖將記憶中碎屑的片段拚貼, 外婆已不在, 遂向媽媽求證. 有時候, 媽媽說的版本與外婆的有些不一樣, 也許, 兩個版本混起來, 就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在一個冬雨之夜, 絲綢披在我身上, 寫下心中一段不了情. 雨不眠, 卻催我入眠. 入睡前, 敷了一個麵膜, 《Time to Say Goodbye》Ellen William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