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父親生病,家裏一向說了算,不容置疑的父親像霜打的茄子,耷拉了頭。
每天憂愁著臉,默不作聲,啥也不管了。家裏的一切的決策權一下子轉交給了一向隻管家務的母親。
母親常叨叨,家裏缺人手,遇到個啥事也沒個人幫忙。這話像刀子一樣刺向我的心,自知離得遠,緊急情況下不可能馬上趕到,於是一直有種內疚感在心裏。我很明確的跟母親說,雇個保姆吧,白天上班的那種,把照看我父親外加家務啥的交給別人去做,費用我來支付。母親直接回複,就那點家務還用找人做?再說,外人能一樣嗎?
我心裏很明白,她其實是想讓我在身邊照顧,可是我做不到。她的觀念決定了她不接受這樣的安排。首先,她覺得家務勞動不值錢,打掃衛生啥的,自己順手就做了,這點活不值幾十塊一小時。其次,她對陌生人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覺得外人都是衝著錢來的。當然,這個沒有什麽錯誤,本來保姆也是人,人家就是付出勞動獲得經濟收入的。換我,我也是會保持警惕心的,隻是可能不會像我母親那麽重。第三,她不喜歡家裏有外人,覺得不安全。這個我也可以理解,兩個老人,加個外人,如果這個外人要做什麽,這兩個老人也是毫無招架之力的。
母親的鄰居直接了當的說,我為什麽不一家人搬回國內,還能幫到父母家裏。我表示了為難。怎麽講呢,我可以理解,人年齡大了,沒有安全感,覺得子女在身旁有個事能找到人幫忙。進進出出醫院這樣的事情,確實沒有人陪著很多事情搞不定。這幾年遇到此類事情,都是我的表哥幫我前幾天,然後我飛回去接手後麵的程序。
在我眼裏,很多家務勞動都是可以用錢解決的。同樣一件是,比如拖地,比如扶著我父親走路,我做和保姆做其實都勞動本身是一樣的。可是在他們的眼裏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做,他們覺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保姆做,他們覺得是花了錢買的,於是會提高要求,比如嫌棄手腳不麻利,沒有洗幹淨等等。即使這個保姆的費用是由我支付的,他們也會覺得一個外人在家裏,必須時刻盯著,萬一他拿家裏東西呢?
於是,對於接下裏的生活安排,因為觀念的不同,我和母親一直打不成一致。每次她抱怨累,我就提起保姆的話題,而每次這個話題都被她掐死。
就這樣,斷斷續續過了幾個月。後來我父親中暑,住進醫院,我母親覺得全身無力,她妥協了,雇傭了24小時住家保姆。除了出去做個按摩針灸,她就天天躺著,除了唉聲歎氣,啥也不做。這個住家保姆我從有見過,是表哥從家政上找來的,聽說人很不錯,很幹淨,做事也很盡心,做飯也好吃。那段時間,我覺得母親能接受家裏有個外人,能放手讓別人去做家務其實是個不錯的進展,也是體會一下不同的生活方式,也許事情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壞。其實,能看得出來,她自己沒有力氣了,她也就不糾結了,放手讓保姆去做了。可是等她有力氣了,她就像變了一個人,開始雞蛋裏挑骨頭。
這個保姆在家裏大概呆了1個多月。後來又陸陸續續從家政找了好幾個保姆,都被我母親掃地出門,理由種種,比如嫌棄人家老看手機,嫌棄人家不幹淨,嫌棄人家飯吃的多,最要命的是,最後一個,嫌棄人家長的不好看。
就這樣,用保姆的日子告一段落。根本原因是,我母親身體好了,能量又足了。每當我再次提起雇保姆,她又開始掐死話題,直截了當說用不著。
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傷。
關於父母的生活安排,我願意出錢出力去幫助,隻是,我的幫助似乎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想要的,我在目前的情況下給不了。
很多時候,雞同鴨講,我也無奈。我有時候很糾結,覺得自己很內疚,不能幫忙改善父母的生活狀態,常常焦慮,怕父母那裏發生意外情況。這種狀態很是折磨人,幾個月內我睡不好,頭發白了很多,臉上也憔悴幹枯。
有的時候,我又覺得,也許他們隻是想要主宰掌控自己的生活。既然我母親主意堅定,我為什麽要糾纏保姆的事情,非讓他們聽我的安排? 或許,保姆的存在,更讓他們精神上不放鬆。漸漸的,我不再電話裏提保姆的事情。
這樣的日子,晃晃悠悠又是大半年。這期間,父母親的生活比較穩定。我有時候焦慮有時候平靜。一周保持兩次通話,話題無非是吃喝拉撒睡等等。我時不時的買些東西發過去,想要他們吃的好一點,喝的好一點。至於心理,精神層麵,我們並沒有這方麵的交流。
現在,我也就每天祈禱,希望老天保佑他們平平安安,穩穩當當。
因為疫情,今年不能回去探望。希望這一切早點過去,回國的通道暢通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