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無價

又是一年快過去了，日子像是旋轉的陀螺，身不由己越轉越快，已經分不清年輪，似乎等它旋轉慢下來的時候，能量也將慢慢散去，直到最後完全消失。家裏的物理學家對我說，如果能夠排斥“外力”的糾纏，靠自身的能量轉動，陀螺就能處於守恒的狀態，但是我們在世上都做不到，除非在真空沒有外力的情況下才能實現。

窗外天氣陰沉，下著小雨，這不是加州常見的氣候。清晨醒來，我的心情也如同這天氣一樣。一種茫然無力感壓迫著我，沉重得令人窒息，又同時讓我覺得虛無縹緲，似乎一切與我遠離。此刻，我尺量這個世界的距離隻是我身體的尺度，非常渺小。即使是這樣的渺小，我已感到自己的力量似乎支撐不起身體的重量。腰間盤椎壓迫神經導致的疼痛，讓我起居，上下床都感到非常艱難。 人在生病時往往會感悟到自己的渺小，讓人謙卑。

十二月生日的那天去參加一位朋友的追思會，和很多斯坦福的朋友一起為失去一位優秀的物理學家，為失去一位我們的朋友而哭泣，更為他的家人而悲痛。悲傷中，我們停下腳步，想弄清生死的奧秘，生命的意義。人生的一切努力是否有意義？這個世界怎麽了？

在這個歲未年終，我想象著一大堆想做但沒有完成的事情，即使是在我身體和精神狀況良好的前提下，我也是辜負了許多時光？欠下了多少債務？

忽然我的腦子裏閃過一句話，“人生無非是一場深情的辜負”。 隻有這樣，才能自圓其說；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平靜。

去年兒子大學畢業找到第一份工作，正在籌劃自己的未來，給他過生日那天，他突然問我：媽媽你多大了？當他知道我年齡時，他說，媽媽你最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我說兒子，媽媽覺得自己最好的日子剛剛開始。

女兒問我，媽媽，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你願意回到我這個年齡嗎？

麵對女兒的提問，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並不羨慕你們20歲的年齡，因為我也擁有過。但是如果一切重來，我不知道是否還會重複同樣的生活？我不得不說，自己曾經辜負了多少歲月，假如一切可以重新開始，我一定會更加珍惜。但是時光所給予我們今天的智慧和從容，我並不想用它去換取青春的容顏。

看到朋友寫的文字，“時光無價”，我突然明白了，我為什麽無法回答孩子的問題。我並不是羨慕他們的青春，而是感慨時光匆匆流逝得太快，我們不能抓住它，一切的努力在時光麵前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但是擁有時光，便擁有人生的各種可能性。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你願意讓自己的一切歸零，重新開始嗎？

無論你是否相信前身後世，是否相信靈魂不滅，我們都會相信時光是無價的。在漫長的時光隧道中，它塑造著我們，也改變著我們。我們從來不知道自己擁有多少時光，但是時光的點點滴滴造就了我們今天的模樣，也將塑造我們明天的樣子。

清晨，我的心情和加州這個陰雨天一樣沉悶。心裏想著，人生無非是一場“深情的辜負”。 推開窗戶，驚喜地看到陽台上的一盤君子蘭，我已經忽略它很久了，在嚴密的葉子中有兩朵花蕾，在我不曾察覺時，正在悄悄地生長，很快它將含苞待放。每當新年到來之際，它總是如期而至，像是為了一場深情的赴約，這是季節給我的饋贈。

 

陽光透過雲層照射在我的陽台上，照在我的臉上。時光歲月的點點滴滴，許多溫暖的記憶，我知道足以讓我們在寒冷的冬日溫暖自己。

曉霜   寫於 12/27/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