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多以前,《紐約時報》刊登了一篇文章,介紹台灣臭豆腐,讚美一位戴媽媽不遺餘力地在台灣開辦臭豆腐店。這一下引起了在美國的四九城老少爺們的憤怒,群起而攻之,非得說臭豆腐是咱北京人的特產,文章怎敢一個字不提北京。他們搬出曆史書,引經據典,為前人王致和討個說法。
去過台灣的人都知道,台灣臭豆腐跟北京臭豆腐完全是兩碼事。不但製作工藝不同,吃法也不同,連臭味也不一樣。要是非說臭豆腐是國軍敗退到台灣帶過去的,那帶過去的也不是北京臭豆腐,而是南京臭豆腐,因為南京臭豆腐也有炸製的過程。
二十多年前,在美國買不到臭豆腐,就在北京買了一瓶王致和臭豆腐,放在背包裏。沒想到,瓶子封口不緊,回到下榻的建國飯店才發現,臭豆腐汁漏到背包裏。當時沒覺得有多大味道,出去買了一卷保鮮紙,打算把瓶子嚴嚴實實地密封起來,回美國還得過海關呢。等我買了保鮮紙回來,隻見飯店服務員在樓道裏到處噴灑除臭劑。我悄悄回到房間,沒敢吭氣,回頭要是鬧出個“建國飯店臭豆腐事件”,造成不良國際影響,我吃不了兜著走。
瓶子裏三層外三層裹了起來,一點臭味兒也聞不到了,可是背包上的味兒沒清除幹淨。第二天,一個美國朋友來到我的房間。從他的麵部表情看得出,他聞到了什麽臭味。過了一會兒,他問我,“你吃臭豆腐了嗎?”
他叫莫凱文,熱衷中國文化,在大學學習過中文。後來考上了外交官,先後在北京服務過八年,台北三年。離職後,又在惠普駐北京辦事處就職五年。他說得一口京腔,北京大小胡同了如指掌,各種北京小吃如數家珍。“正常”的北京小吃,像炸糕、麻花之類,他第一口咬下去就讚不絕口。其它小吃他也一步一步慢慢地開始喜歡上了。焦圈、芥末墩很合他的口味;炒肝、鹵煮費了一些功夫;爆肚不是他的最愛,但可以吃兩口;最後連豆汁也讓他攻克下來了。唯獨臭豆腐,無論北京朋友怎麽勸說誘導,無論他怎麽努力嚐試,怎麽下決心也接受不了。他對我說,世界上有些東西無法接受就是無法接受,臭豆腐也許是我和北京人之間的一條鴻溝。
對有的人來說,川普就是一塊臭豆腐,聞著臭,吃起來香。臭在哪兒?他滿口胡說八道,攻擊、誹謗、造謠、誣陷,製造混亂,分裂國家,毫無憐憫與同情心,唯我獨尊。香在哪兒?白人至上,金錢萬能,有錢就能使鬼推磨,什麽問題都能解決。不是嗎?他最近還說,經濟發達了,黑人的問題就能解決了。
莫凱文曾努力接受北京臭豆腐,可是放棄了。我和莫凱文一樣,曾努力接受川普這塊臭豆腐,可是做不到。我不知道喜歡吃臭豆腐的人會不會變得不喜歡吃了,但可以比較確定,受不了臭豆腐的人就是受不了,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