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牛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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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口殘夢(5) – 笑談如廁

(2020-02-06 16:04:04) 下一個

去陝北之前,精神上做了準備。所以剛到時,對當地的衣食住行雖不習慣,很多也超乎想象,但不能說完全是意外。真正嚇我一跳的,是如廁,蓋無精神準備也!

第一頓飯吃的是米饃饃,用糜子麵攤的,外麵微焦,折合起來成半圓型,非常好看。拿在手上,柔軟細嫩,有點像城裏的蛋糕。誰知吃在嘴裏,酸得舌頭差點抽筋,還有一股臭味兒。勉強咽了兩口,不好意思當著老鄉的麵說難吃,就說飽了。看看其他幾位知青,手裏拿著米饃饃,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讓我暗自好笑。他們是高中生,好麵子,為了禮貌,還要咬牙多吃一點。我雖沒吃什麽東西,屎還是要拉的。老鄉指著溝畔用黍秸杆擋著的地方說,那就是廁所。

走到那兒一看,也沒坑,就是一塊平地。這難不倒我。解開褲子,蹲下,運氣,剛要辦正事,突然聽到呼嚕呼嚕的響聲。抬頭一看,一頭大黑豬向我衝過來。我提著褲子,一溜煙逃回窯洞,跟老鄉說,豬要咬我。老鄉哈哈大笑,說豬吃屎,不咬人。我這才知道,原來豬還吃屎,而且是等不及地要吃我的屎。不管豬吃不吃,我還得拉,隻得又回到廁所,不過這次手裏拿了一根棍子。剛蹲下,豬又衝過來。我把棍子亂掄,嘴裏還大喊大叫。豬不往我跟前衝了,卻往我背後繞。我想不好,剛拉半截它就吃, 還不拱我一屁股屎。就蹲在地上移動,使自己始終麵對著這頭大豬,同時揮舞棍子敲打地麵,呐喊著,讓它不敢靠前。我以屁股為軸心,麵對著豬轉了足有七八圈,屎才拉完。跳到一邊穿褲子,回頭一看,那廝幾口就把我的屎吃個精光,那叫一個香!

原來陝北太窮,動物也餓肚子,所以豬和狗都吃人屎。不過我們村的狗就規矩多了。豬不在時,我出恭,狗就靜靜地蹲在旁邊,並不拱我屁股。我完事走了,它才搖搖尾巴過去吃。一些地方的婆姨把著小娃拉屎,有時還叫狗過來把屁股舔幹淨。 從北京帶來的手紙很快就用完了,大便後擦屁股也隻好入鄉隨俗。當地擦屁股很方便,都是就地取材。一般都是隨手撿塊土坷垃或石頭蹭蹭。 如果在莊稼地,就摘莊稼葉擦擦,或用莊稼杆刮刮,那些莊稼葉子我當年常用。一次上縣城的公共廁所,裏麵沒有土坷垃和莊稼,但是一看茅坑兩邊的隔板,邊緣都包著厚厚一層幹屎。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原意如此)。公共廁所裏撿不到東西擦屁股,就用屁股擦隔板,效果是一樣的。不過隔板邊緣相當高的地方也擦上了屎幹,讓我納悶屁股怎麽能撅得那麽高。你要不服氣,就比劃比劃,難度可不是一般地大。

多年後來到英國,和一個在山西插過隊的北京老鄉聊起這些事。他說你們陝西人太原始,哪兒有我們山西人文明!我們村裏的廁所,裏麵橫著一根杆子,上麵掛著一排布條。大便以後,取下一根布條,刮擦完畢, 再放到那排布條的後麵,輪換使用。每次用的時候,取的都是幾天前用過的,已經幹了。兩邊抻一抻,屎嘎巴兒就掉下來,即可再用,願蹭願刮兩相宜。

有些同學有先見之明,來陝北插隊時帶了很多手紙,這樣在較長一段時間裏,大便之後都可以比較從容。多年後,一位在北大物理係任教的鄰居,來倫敦進修,我還幫他找了一間餐館打工。因為英國手紙價錢較高, 所以他從國內帶來不少。一年以後離開,手紙沒用完,就贈送給我了。那類手紙早已絕跡,是質地非常粗糙那種,皺皺地卷在一起,早已難得一見。拿在手中,讓人又想起了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日子,還挺親切。在山西插過隊的那位仁兄看到那幾卷手紙,就說,他還不如把用過的留下,也行。

本博主按:40年後回村,廁所狀況改變不大,但是能看出一絲進步:地上有紙片。人老了,變得嬌氣了,蹲下去拉不出來。開車到鄉政府所在地“辦公”,上“高幹廁所”,還是受不了那臭氣熏天。以後幾天跑到溝裏小溪旁,找個平坦的青石板,聽著湍湍流水,山丹丹花開,這邊風景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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